“蔚姑娘,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偏暗色, 与温九清冽的嗓音截然不同, 也与梦中老太监猥琐难听的公鸭嗓子不同。
蔚姝攥紧手心, 脸上彻骨的恨意遮住了原有的害怕与恐惧,她的眸是难得的明亮, 只是亮色之下都是愤怒与柔而不屈的坚韧。
她在府中时,谢秉安派锦衣卫层层把守,防止她逃走。
现在她终于落在他手里,怎么死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了,只是她有些疑惑,也问了出来:“你为何会将我安置在这处牢房?我们之间还没有这么好的情分让掌印大人这般相待。”
谢秉安薄唇微勾:“咱家与杨老将军也曾是旧时,他老人家的外孙女进了诏狱,怎能怠慢了。”
“你不配提他!”
蔚姝压在心底的愤恨涌上心头:“你诡诈狡猾,奸佞成性,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宦,杨家满门忠烈,你给外祖父提鞋都不配,哪里来的脸与杨家攀旧识!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若是我有舅舅那般英勇的武功,今日必杀了你为杨氏一族报仇!”
一口气冲着谢狗吼完,蔚姝心里舒坦了不少。
她不后悔今日的莽撞,索性都是一死,能在死前痛骂谢狗一顿也算值了。
站在边上的潘史:……
在这世上,怕是只有蔚小姐指着主子鼻子骂还安然无恙的例外了,就连当今陛下待主子也得迎着笑脸,不敢与主子明面上产生分歧。
云芝站在蔚姝身后,瑟瑟缩缩的探出一个脑袋,重重点头:“小姐说得对!”
潘史:……
他斜乜了眼云芝,那一眼蕴含着冷厉的杀意,云芝吓得低下头,但又想到自己等下就要死了,也就不惧了,鼓起勇气仰起头怒瞪潘史。
潘史:……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牢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谢秉安的食指有节奏的点着鬓角,漆黑的眸看着蔚姝因怒气而染上绯色的脸颊,倏地低笑,只是笑意森然冷冽,从严实的面具中传出来,让人由心底里生出一种即将要被凌迟的恐惧感,他闲散的拍了拍手,语带戏谑:“不愧是杨岳武的外孙女,还算有点骨气。”
蔚姝挺直脊背,愤恨的瞪着他:“谢秉安!你杀害杨家一百口余人,杀害大周朝的忠臣良将,就算你现在得不到报应,将来也定会下到十八层地狱,为你做尽的坏事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嘴挺会说的。”
谢秉安凉凉的睨着她,眼皮微动,潘史会意,将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双手递过去,谢秉安拿起匕首在指尖把玩:“小姑娘不是想知道咱家为何如此礼待你吗?咱家这就告诉你。”
他站起身走向蔚姝,蔚姝纤弱的身子瞬间绷紧,拢在袖中的一双柔夷用力攥紧,眼里努力隐藏着胆怯。
不怕。
没事!
不就是一刀的事吗,说不定死了做成鬼还能有机会掐死谢狗。
这么想着,蔚姝挺直了脊梁,等待即将来临的死亡,云芝忽然伸臂挡在她身前,即使害怕到身子发抖也没有退开,而是冲着谢秉安喊道:“你要杀就先杀我,不准碰我家小姐!”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哆嗦。
谢秉安声色冷漠:“拉开她。”
潘史上前揪住云芝的后衣襟,跟提溜小鸡崽似的,将她提到一旁按住,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蔚姝紧抿着唇畔,即使杏眸里因为害怕逼出的生理性眼泪,也隐忍着没有让它流出眼眶,谢秉安身上凛冽的气息让她浑身发冷,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也让她感到心尖发颤。
她倔强的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身躯高大颀长的男人,故作凶巴巴的:“我不怕你!”
这副模样就像闯入陷阱的小兽,虽然害怕,却在努力呲着獠牙伪装坚强。
谢秉安眸色逐渐浓深,在她布满红痕的脖颈处一扫而过,伸手握住她纤细脆弱的手腕,锋利的匕刃在她手腕上比划着,冰冷的铁器擦过肌肤的那一刻,就像有无数根雪丝顺着毛孔钻入血肉里,蔚姝强忍着颤栗,不让自己在仇人面前露怯。
看着蔚姝明澈的杏眸里隐忍着洇湿潮雾时,谢秉安倏地低笑:“蔚小姐怕什么?”
蔚姝嘴硬道:“我才没怕你!”
谢秉安垂下眸,用匕首在蔚姝手腕上划过,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溢出,随后朝一侧伸手,声线低沉冷冽:“拿碗。”
锦衣卫拿着瓷碗递过去,谢秉安握住蔚姝薄颤的手臂,没有去看女人因为疼痛而洇湿通红的杏眸。
云芝挣扎着,嘴里不停地骂,被潘史一掌劈晕了。
蔚姝咽了咽口水,手腕的疼刺激着神经感官,她恨恨的瞪着谢秉安:“原来你是想让我血尽而亡,何必多此一举呢?划破脖子不是更快吗?”
“谁说咱家要你死了?”
谢秉安收回手,视线掠过她腕上的伤,掀起眼帘看她:“你的血可是陛下的灵丹妙药,陛下让咱家好好养着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好一辈子给陛下当药引子。”
蔚姝错愕的怔在原地。
原来这就是谢狗以礼相待她的缘由?
可是,她何时成了那暴/君的药引子?
谢秉安转过身,匕首在腕间划过,血顺着伤口流出,只一息间盛了大半碗,他拢了下袖袍遮住伤口,将瓷碗递给锦衣卫:“郑公公,进来罢。”
郑察从牢房外进来,看到蔚姝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手腕上一道刺目的血痕,他笑着走到锦衣卫跟前接过一碗血,抬头看到带着黑色鎏金面具的谢秉安时怔了一下:“掌印,您的脸怎么了?”
谢秉安:“今早帮李道长试了一种草药,脸毁了,需要一段时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