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一角站了三个病怏怏的年轻人。
云桉顶着双红肿的核桃眼,小脸还有些水肿,尹小月刚从用食不洁里恢复过来,面如土色倚着栏杆,没睡醒的宋木临则一脸困意地给手腕喷腱鞘炎气雾。
只有去前台拿宝顶殿门票回来的某人依旧精神奕奕,还戴了副金属质感满满的墨镜,又帅又拽的样子。
云桉看到赫凯走来,想起自己昨晚靠他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场景,还有她当下肿得跟青蛙似的核桃眼,赶紧错开目光。
他居然知道她父亲的事。
这让云桉感觉□□,却也轻盈。就好像大哭一场以后,她的世界终于打开,风灌了进来,吹散了积压已久的压力与难过,她的世界也清亮了起来。
于是开始滋生一些情感。
她眼看脚尖,听他问:“走吗?”
云桉点头。
四人小组又出发。经过昨天一天的磨合,他们很自然而然分成两组。尹小月和宋木临两个病号在后面边拌嘴边走,赫凯和云桉先上宝顶殿给他们占日出的观景点。
走出神道,又来到昨晚的宝顶殿建筑群,昨天赫凯是带着云桉抄了近路从偏殿上去,但若遵纪守法地沿着神道拾级而上,则还要再登一段百步梯。
神道旁边是翻涌的云海,以变幻莫测的方向流过山头。银河与星星都不见,蓝灰色的夜幕尽头划出一道橙红色横线。
云桉跟在游人身后,出神地看着那橙红色的日晕愈发蓬勃清晰,一点一点取代夜幕。
身边男生递来一个物什,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云桉下意识接过,原来是个墨镜。
“戴上,一会日光伤眼”,赫凯说。
云桉心跳莫名漏拍,拿着他的墨镜难为情起来,“不用了吧。”
“哭了那么多天,现在还对着日照,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他闲散说着,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云桉脸色一窘,一面把眼镜驾到鼻梁上,一面小声反驳,“哪有哭很多天。”
她开始要面子反驳,已经将眼泪汪汪的这几天翻篇。
云桉没有戴过墨镜,不自在推着镜架,“会不会很像保镖?”
“不会”,他说。
云桉放下心来,刚想说谢谢他的墨镜。他话锋一转,“像瞎子。”
哇他这人!
云桉恢复以往的朝气,和他抗议,“你才像瞎子!”
说着她就要摘下墨镜。
他啧了声,走前来,“别动,是你戴上墨镜就探头探脑,看着像瞎子看不见路。”
他伸手向她,离她很近。
让云桉想起昨晚,少年的怀抱那么温暖有力,那么有安全感。
云桉不禁屏住呼吸,心跳难以自遏地加快,就好像那翻腾的万顷云海。
那些曾经生出的稍纵即逝的预感瞬间占据了她轻盈的世界,毫无征兆汇聚在一起,成了一种陌生的情感。
“这样不就很好看”,他帮她调好墨镜,收了手左右看了眼,走到她的身后。
“你要去哪?”云桉立马也跟着他转过身子。
他就在她身后站定,看见她一个人原地打转似是好笑,“我还能去哪?”
“那台阶只能过一个人,我在你后面。”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扬着,很是好看。
墨镜也挡住了云桉停在赫凯身上的视线,心跳失去的节拍,被那些说不清的情感填充。
“......好哦。”半晌,她小小声道。
晨间云雾给路面覆了一层水露。
宝顶殿前一百来台阶,攀着峰顶又高又陡,迂回曲折,好几处转角的一个台阶比普通楼梯的两三台阶都高,有些阶面更是窄窄一道只能踮着脚尖踏上,这百步梯竟然比昨天的十万八千梯还要难爬。
云桉抬着千斤重的腿艰难踏阶而上,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她倚着栏杆气喘吁吁,回头看,赫凯默默站在她身后。
云桉扶着墨镜又赶紧收回视线。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宝顶殿前有一处宽阔广场,就是日出观景点。为了最好的视角,游人们都沿着栏杆站立。云桉和赫凯挑了个间隙站进去,迟来的尹小月和宋木临更是被队伍堵在百步梯那,朝上面的他们挥挥手,示意就在百步梯看日出。
很快,云桉和赫凯也被游人挤到一块。
她的身体撞击到他的肩膀,耳边是他和致歉的游人说没关系的好听声音,让她想起昨晚他怎么安慰她。
不妙。
心跳又不安分加速起来。
他们距离那么近,他并没有在和她说话,她竟也生出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