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刘嫂在门口敲门,“若若,下楼来吃饭了。”
秦若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把信纸折起来装进信封里放在了桌上,不偏不倚的正好压在了那朵花上。
吃了饭之后,于忆梅道:“一楼书房里的书架上有些小说,若若如果闲来无事可以自取翻阅。”
她本来还存了如果秦若想学习她可以教她的心思,可是今天一见秦若那笔字,心下顿时明白她这个儿媳妇应当是不用自己教着识字了。
虽然以字取人草率了些,但字如其人总有道理。
“好的,谢谢妈。”
秦若点头应下,神色如常,只当不知于忆梅这小小的试探,任何精深的伪装都会被时间与细节拆穿,她下意识写下的那一笔签名,已经让于忆梅怀疑了。
她也没打算伪装太久,适当的露一点自己的能力,是生存之道。
于忆梅心道,她那傻儿子看着做事有章法,可是到底对于女孩子没接触过,这不就是看走眼了嘛,不过不管是腼腆害羞的若若,还是笔锋凌厉善于藏拙的若若,她都很喜欢。
短短一句话,两厢试探与交底已经完成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晚上,秦若上楼再次看到桌子上的信封,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
当初她困于清河村,自觉困于这个时代,面的贺钧剑时虽不至于说游刃有余,但也不至于如此碍手碍脚,她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贺钧剑以后出了事她会以他遗孀的身份照顾他的家人吗?
于忆梅对她的好,她也在回报,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失了平常心呢?
一年后圆房是贺钧剑说的,婚已经结了,他说让她等,那她就等着,有命回来再说吧。
反正这层窗户纸不该由她来捅破,结婚是她提的,所以她也如约去领了证,就算贺钧剑那晚说出的话说误会,就算他就像信上说的,有千言万语对她讲,那也该贺钧剑来先说。
既然如此,贺钧剑依旧是她的天选老公,她也该扮演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模样,虽然她没当过不清楚是啥模样儿,但总归就是贤良淑德范儿吧。
纠结别扭的情绪终于平复,秦若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信纸,在桌上展开,提笔写道——
贺大哥,展信佳颜:
收到你的信打开那一瞬间,一股清香拂过鼻尖,看到那朵风干的兰花,古诗曾曰‘江南无所有,聊增一枝春’,重阳过后,这里已经没有一缕春意来相还,但见之一腔欣喜不亚于收到你的信。
贺大哥信中提及我生气,我很是困惑,我并没有这样的情绪,大概是那天离别在即,总也提不起往日的欣喜让你产生了误会,离别总归遗憾,但余生漫漫也总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你那里的风吹不到燕城,但燕城人的思念却能抵达你处,我在燕城走过你走过的巷道街头,那你也替我看一眼那落日孤风与山峦荒漠,说不完的千言万语,以后慢慢说。
盼君康健,唯愿珍重。秦若书。
秦若写完放下笔,等折叠好之后拿起原来的信封一看,寄信地址一片空白,所以,她这是写了个寂寞?
人家根本没想着收回信。
秦若见此,拿起自己才写好晾干了墨水的信纸作势要撕,垂眸看看,又卸了手上的力道。
好歹是两辈子第一次写信呢,算了还是留着吧。
打定主意,折叠好之后与贺钧剑的信一起放进他寄来的信封里,拉开抽屉放了进去,至于那朵兰花,她拿到鼻尖轻轻一嗅,淡的几乎闻不到的一股清香,她拿着花仔细端详了几眼,到底还是以花做卦,观他吉凶。
兰花虽然是风干的,但保留了盛放时的姿态,加之枝叶躯干,纹理自然没有曲折与断裂,表明贺钧剑如今至少平安无事。
放下花,秦若这才上床熄灯睡了过去。
半夜,一场大雨骤然落下,下到第二天早上,也还没有停的趋势,既然如此,新南桥的巷子显然去不了了。
索性也没有处理到一半需要解决的事,秦若翻了身拢好身上的被子又睡了过去。
阴雨连绵的天气持续了将近十天,秦若都没去新南桥巷子,在家读书写字,倒也找到了一点养生生活的趣味,也托这场雨的福,燕城也进入了要添衣裳的深秋。
九月的最后一天,下午,秦若骑着自行车往新南桥巷子里走去,她一身白色长袖衫,上面套了件粉色马海毛的毛背心,是于忆梅给她用毛线钩织的,穿着好看又具备保暖性,秦若十分喜欢。
到了新南桥巷子里的黑市,晁文强见到她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不等她推着车子停到地方上,就着急忙慌的上前,道:“秦大师你可算是来着,我和我妻子等的望眼欲穿了都。”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妻子娘家这件事还有的掰扯没那么快到我手里,晁哥这个等的望眼欲穿,可是水分极大呀。”
秦若笑着停好车,“怎么?晁哥等太久了所以我这免费小马扎的待遇都没了?”
“不不不,”晁文强慌忙摆手,把小马扎换成了一把垫着海绵垫子带着靠背的小木头椅子,那椅子不过小腿高,上面绑着海绵垫子,靠背上也薄薄的缝了一层海绵,他平时坐的就是这种,便于携带不过与高却久坐也舒服。
“还得劳烦大师你抽空哪天去一趟我家,如今我才知道大师你那几次主动问话是多大的恩情,”晁文强双手把椅子递给秦若,“这是我妻子特意缝的,垫子里头海绵垫着狗皮,久坐也不至于硌得慌。”
“好,既然嫂子都准备好了我这不收也不合适,辜负了你们一番心意,就明天吧,明天早上九点半,”秦若接过那椅子抬头看了眼天空,“如果不下雨,我准时到这里来,咱们去你家,如果下雨,你就别等了家人担忧不会让我出门。”
晁文强赶紧点点头,目送秦若走远才叹了口气。
他丈母娘老蚌生珠生了个小儿子,结果如今养大的却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上哪儿说理去?
秦若走到九区,隔壁刘大顺本来坐着,见了她不自觉的站起身来,主动恭敬问好,“大师好久不见啊。”
“这不是这些天下雨嘛,你们这些天都来?”
秦若说着放下小椅子,回顾了一圈儿,几乎她常见的摊位如今都在。
朱老板道:“这都是我们吃饭的营生啊,刮风下雨饭还得吃,那生意自然也得做。”
“别人我不知道,朱老板我只能不知道你?”秦若笑道:“哪儿就是缺钱的主儿了。”
朱老板哈哈一笑,“大妹子说话总是中听得很,我跟你说,那兄妹俩这几天跟门神一样,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往你这儿跑,来了就跟门神似的一站一整天。”
“哪儿是往我这跑啊,大路朝天各走各的道儿,我这就一个月的摊位,”秦若笑着说道。显然是根本不在意。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朱老板朝东侧一瞥头,“门神又给秦大师站岗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