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小六一辆自行车,姜天仞骑车带着姜望云,跟在贺钧剑的车子后面给秦若送嫁。
早间太阳还没升起,却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秦若坐在自行车后,踏上了去燕城的第一步。
半个小时,到了汽车站,门口,秦若眼尖看到了一个朝着这边张望的熟人,“贺大哥你停一下车。”
等车停稳秦若跳下车座,朝牵着小胖身边放着大包的牛艳娥走去。
“牛嫂子,你这大清早的跟小胖在汽车站干啥?”
秦若上前问话,直觉这娘儿俩在这儿跟她有关。
“秦姑姑!”姜小胖本来灰头土脸的带着股没睡醒的疲惫,一见秦若瞬间眼里爆发出了欢喜,清醒了。
“昨儿听说你回村来开打证的介绍信,我也在地里没见着,紧赶慢赶幸好赶上了。”牛艳娥嘴唇上干起了一层死皮,但是精神头儿很好,她慌忙把大包解开,“听说你结婚,乡下人也没啥好东西,给你缝了两床被子,都是新弹得棉花做的棉絮,新的棉布做的里子,红绿龙凤绸缎也是新的,咱们这边的女人结婚娘家都陪两床龙凤被子,还给你俩做了八双喜鞋垫,都不值什么钱,就是我娘儿俩一点心意。”
这是牛艳娥上次听说秦若要很贺钧剑结婚的事之后连夜赶出来的,她男人差点废了现在听话乖巧的跟只病猫一样,上工积极,下了工就做饭洗衣服,戒了烟戒了酒,如今谁叫都不出门,牛艳娥这才轻松了些晚上才能赶制这份儿嫁妆。
“牛嫂子一片心意,我不收也说不过去,这几双鞋垫我就收下了,被子实在也带不上,”秦若按住她的手,劝道:“我姐给我缝的被子我也没带,太远了要倒车实在拿不上。”
贺钧剑还记得眼前这个很壮实的女同志,第一见她在奚落若若,第二次,是半夜她抱着娃跪在雨地里求救,如今第三次见她,是来给若若送嫁妆,就像他曾经说的,小姑娘很好,有眼无珠的人才造谣中伤她,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的。
牛艳娥还想再劝,秦若按住她的手,“牛嫂子肯定昨晚来的等了一夜,这沉甸甸的心意我但凡有办法我就带着了,”她说着,把被子上摞着的八双鞋垫拿了起来,鞋垫上绣的百年好合和花开富贵的牡丹花,针脚密实缎面干净,显然是用了心的,“这八双鞋垫我就收下了,嫂子手艺好我也沾沾光。”
“小胖,以后有机会了好好念书,长大了能考到燕城的话咱们还能再见,好好孝顺你妈妈,要听话。”
秦若抚了抚他的头,跟娘儿俩挥手告别,和贺钧剑一起进了车站买票,牛艳娥站着看了好几久,直到看不见了才把大包绑住往肩头一甩背在背上牵住儿子的手走了。
买了票到上车前,秦若把腕上镯子退了一只戴在了姜望云的手腕上,趁着抱她的功夫在她耳边道:“上面有护身好运符,戴上别取下来。”
然后这才放开姜望云跟着贺钧剑上了车,贺钧剑朝姜天仞三人一挥手,提起秦若的帆布包也上了汽车。
姜望云站在原地,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她没想到一年后在工作单位一场大火里,这个镯子救了她一命,在身边的人葬于火海的时候,她安然无恙连伤都没受,只是在逃出险境那一刻腕上的白玉镯子却毫无征兆的碎成了四节。
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她只是看着车子满腔别绪,只是惦记车上的人。
等车子一开动刚走了一会儿,秦若开始头痛恶心,她苍白着脸色忍得十分辛苦,几次都差点吐了,贺钧剑买了水,扶着她给她小口小口灌了几口,柔声道:“若若这是晕车了,靠着我睡一会儿。”说着他把人揽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背,像哄孩子睡觉一样。
秦若也不知道是喝水起了作用,还是被人轻哄着十分舒服,没过两分钟就靠在贺钧剑怀里睡着了。
贺钧剑看着怀里的女孩子安然的睡颜,心下叹了口气,如果……如果不是肩上的任务生死难料,他也想,就这么哄着她护着小姑娘一辈子。
本来只是图她家世清白成分好,性子柔软善良好拿捏,想着会跟他母亲合得来,面对父亲宛若遗言的嘱咐,面对母亲心上的伤,他只是想着,眼前的女孩儿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可是,纵然算计好了一切,可到底是意难平啊……
他说着闭上双眼头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只是手,还轻轻拍着怀里的人。
一路辗转到了燕城,已经是离开凌阳县的第三天了,一路上但凡秦若晕车,总是贺钧剑抱着她拍着她肩背哄她睡过去来解决。
秦若她自己就是燕城人,只是她记忆里的是新潮繁华的现代首都,眼前还带着时代特色的城市让她有种陌生感。
贺钧剑牵住一脸怔忪的女孩儿,“马上到家了。”
秦若回神,任由他牵着手上了火车站外面的公共汽车,一个人票价五分钱。
坐了两个小时,下了车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在一个老巷子深处,到了一处红砖小楼住宅区,一方小院一栋楼,一院挨着一院,楼墙上爬满了紫藤萝,淡紫色的小小花苞一簇一簇映在红砖上,洋气又朝气蓬勃。
秦若知道这个地方,哪怕是十年文化运动也没有殃及这里,是比较隐秘特别的一群人的家属住宅区。
她记得九几年的时候爸爸牵着她来过这样的地方,告诉那时候还小的她说这里投身研究的人,每一个人在入职前就已经做好了为国防事业献身的准备。
虽然看着大致一样,但跟她小时候见过的不是同一个,秦若心下叹息,歇了去看看爷爷的心思,这里,这一世,都是虚幻的书中世界罢了。
贺钧剑牵着人进了一栋小院里,大门一声轻响,二层小楼里下来了一个中年的女人,看着五十多岁,一身棉麻的家常衣裳,身体消瘦但整个人都带着一股书卷气,看到二人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迎了上来。
“这是若若吧,欢迎回家。”于忆梅牵起秦若的手,笑着抱了抱她,“一路上辛苦了,我是钧剑的妈妈于忆梅。”
“于阿姨你好,我是秦若。”秦若噙着笑容,乖巧的问好。
“走,看看妈妈给你们准备的新房,”于忆梅牵着她,全程只看了儿子一眼,就和秦若先上了楼,秦若任由她拉着,也没反驳。
进了家门,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宽敞的客厅虽然沙发茶几都是旧的,但是很整洁,靠墙放着一个短腿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台电视机,一楼是厨房和三个卧室,还有书房和洗手间。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保姆出来问了好,又回厨房做饭去了,开关门的间隙飘来了一丝香味。
到了二楼,也是三个卧室两个书房。
于忆梅带着秦若进了向阳的那一间房,房间里带着洗手间,床单被套都是崭新的,挂着淡粉色的窗帘,“这是给若若准备的,妈妈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就大致准备了这些,以后若若按自己喜好布置,你和钧剑的新房在斜对面。”
进了新房,一张宽大的两米沉漆实木床,大红的床单上印着金黄的喜字,被子和枕套都是红的,衣帽架旁边是一张梳妆台,一扇合金门,里面应该是洗手间。
“旁边两个书房是若若和钧剑的,当然,你们愿意一起那空着的一间以后做宝宝房。”
于忆梅又一指另一头最后那间房,“那是钧剑从小到大时的房间,等他带你去看。”
听她自称妈妈又骤然提起宝宝房,秦若起初吓了一跳,后来一想又渐渐平静下来,她确实想守寡,可是并不想当单亲妈妈,反正听听也不会怀孕。
于是秦若乖巧的听着,恰当的露出羞涩,一脸柔顺的恬静。
于忆梅见此,心下对她越发怜惜,儿子虽然没有直说,但隐约也透露出了若若娘家重男轻女对她不好的情况,如今到了家里,那她这个当妈的就把若若以前的遗憾和受的委屈全都弥补了。
下了楼,贺钧剑这才把秦若的行李搬到二楼,于忆梅让两人去洗漱一番来吃饭,秦若洗了个澡换了衣服,顺手洗了换的衣裳晾在阳台上,这才一身清爽的下楼。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于忆梅的贴心,洗手间里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崭新齐全。
一楼,秦若一露面于忆梅在饭厅里朝她招手,“来,若若,吃饭坐妈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