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辛藿杀人竟然是因为牛敬源和祖陵等人沆瀣一气,勾结世勋家中子弟企图跟“明主”改朝换代、覆灭朝廷,便觉辛藿大人虽然行事虽然凶残、但心中大义到底是透亮的人。
“想不到这些人平素瞧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暗地里行事如此龌龊。幸好辛大人及时出手……”青果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更是听不多那么多寒窗苦读的学子居然暗地里被翰林院的官员摆了一道、丢了仕途。
那可是多少人家砸锅卖铁供出来的一个读书人哪!
“唉,好端端的,何至于此?”
不论是此前为了肃清北莽承宣布政使司的梁展大人也好、如今为了攻破蓄谋的辛藿大人也罢,他们都企图用己身微末之力、犯刑律底线为更大的公道。
可这份公道,本不该以一己之力、杀人之实行事的。
“若三司刑律能够规范己身,若掌权之人愿行公正选拔人才之事,心怀正义之人就无需以杀人的法子来拼个公道。”
看到这些人的结局,云曦的心中只觉得悲凉。
“辛大人曾受过白家接济读书之情、得白学政点拨之恩……这份在白学政来看不过举手之劳的恩情,却让辛大人记了整整十一载。”
青果小声喃喃道:“辛大人可比大部分江南士子都要有良心多了。”
她可还没忘了那些江南士子为了恢复科考身份的所作所为:勾结幕后之人、惨遭毒手,还不相信十年前白学政的清白!
云曦抿唇片刻,温声道:“罢了。”
下衙时辰到了,回宫的陆青帆等人并未归来,云曦主仆便下衙回家。
途经医馆的时候,云曦又特意抓了不少药材,打算先为辛先生配个方子调理,等到案件事了再好生医治。
此刻,皇宫御书房。
陆青帆、都察院副左都御史晁钟、大理寺寺正于植三人,齐齐跪在下手,脑门贴着冰凉的地面。
房内安静非常,只有前方高位之上圣上翻阅口供和奏折的声音。
陆青帆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皇上提前召见众人,却让他们三个人在外候了足足快两个时辰才行召见,恐怕不妙。
跪在中间的晁钟亦心有所感,悄然用眼角的余光瞟陆青帆。
陆青帆岿然不动,手却微不可察地敲了两下地面,回应了他的眼神。
分明晁钟才是长辈,却在看到陆青帆淡然沉稳的模样之后也觉得心安不少。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无关年岁、无关官职,蓦地让人心神沉敛。
“嗯,案子办得不错。”圣上突然开口道。
晁钟即刻起身道:“皇上,辛藿虽然杀人有失,但其因令人发指!若让牛敬源等人继续掌控翰林院,岂不是令天下莘莘学子心寒?”
“找到证据了么?”皇帝突然点名陆青帆:“陆侍郎,不是说祖陵的手里有牛敬源的罪证、那任远也有把柄,可曾细查?”
“启禀皇上,已经派人前去调查,尚不曾回信。”陆青帆直言道。
“哼,”皇帝这口气倒不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圣上扶着内务总管的手站起来,淡淡地从几人道:“五日之期将至,你等不过是险险破案;虽能给三位世家交差,但朕心头不快得很。”
紫金龙高靴缓缓地停在陆青帆的面前,圣上威严的嗓音带着两分风雨欲来:“既然刑部能够五日破获三案,那此前刑部为何作为如此低效?现在还扯出翰林院来!难道非要让一个死了的户部侍郎将朕的朝堂都搅和了,你们刑部才能探出幕后主使吗?”
“下官无能。”陆青帆口吻不改,淡淡地道。
晁钟抬起头来想为陆青帆求情,却被帝王冷冽警告的目光瞪了一眼,吓得他即刻闭上了嘴。
一旁的于植暗暗叫苦不迭。
糟了,都察院和大理寺都不知道的幕后之事,皇上心里竟然门儿清!
现下看来,皇上不仅没有因为破案想要奖励三司,反而有种要“秋后算账”的架势,分明是要弹压陆青帆哪!
“既然是你无能,朕便寻个有能耐的人好生督促你。”皇帝似乎就在等陆青帆这句话,满意地转身坐回龙椅上,淡淡地道:“逸王前番督行修堤之事,差事办得不错;让他到刑部历练历练吧!”
皇帝没有点明逸王在刑部的官职,可皇子身份、怎会屈居陆青帆之下?此言却已然告知三司:逸王继任刑部尚书、统领三司。
“多谢皇上隆恩。”陆青帆再次磕头叩首。
圣上命陆青帆留下、晁钟和于植饶是有再多话也不敢多言,只得恭敬告退。
“你可怨朕?”皇帝倚靠在龙椅上,难得放松下来,连眉眼都跟着柔软了三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微臣自知办案有失、难统大局,皇上并未降罪已是宽厚。”
陆青帆口吻悲喜难辨,帝王死死地盯着陆青帆的头顶,一时间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
但帝王决不能露怯,他淡淡地道:“辛藿你等看着处置了。牛敬源的学士之位你可有引荐之人?”
这是要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了?
陆青帆嘴角讥诮之意更甚,“启禀皇上,此事当由三公、内阁论断,下官行断案粗莽之事擅长、文书策论却一窍不通,难有合适之选。不过……”
他神色稍一迟疑,卖起了关子。
既然是送上门的甜枣,陆青帆也不会就这样放过。
皇帝总算在陆青帆脸上看到了情绪,不禁问道:“怎么?”
“之前皇上批评太子殿下行事鲁莽、不修己心……翰林院书阁壮观,若能让太子殿下去修身养性、多读读书,当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