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指着床畔一个零落的围巾、梳妆台被拨弄过的小盒子,甚至床尾没有放整齐的鞋,都不似薄娘体征表现出来的那般干净有条理。
一旦出现违和的生活习惯,必是有人擅动过屋中的物件。
“或者凶犯早早就将薄娘控制住,一直以她的身份装扮糊弄众人。”陆青帆沉吟片刻,冲云曦招手,让她看看黑炭灰留下的残片脚印。
云曦蹲下来比划丈量了一下,陆青帆问道:“是男是女?”
女子冒充薄娘来掩人耳目的可行性会更大。
“男子。”云曦站起身来,笃定地道:“不像女子的脚印,脚骨大小也颇有差距。”
陆青帆闻言,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又是一个疑点。”
从知晓薄娘的死因到发现屋内藏人三日却为人不察,陆青帆直觉这个案子可不是普通的伺机寻仇案了。
“凶犯是身量在五尺三寸到五尺五之间的高大男子;同薄娘是旧识。”
云曦说着,就将之前自己打了的绳结递给陆青帆:“原本的绳结已经因为烤得太脆、搬动尸首的时候碎掉了。这是我仿打的,大人瞧一瞧。”
接过围巾打成的绳结,陆青帆忍不住皱眉,“这是我们官府人打结的手法。”
“啥?”窗外,任丹青和冉杓齐齐探出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陆青帆手里的绳结。
“乖乖,还真是。”任丹青捋着胡子,“这可麻烦了,查来查去、又查到自己人的头上。”
云曦歪歪头,反问道:“官家人会学专门的打绳结法子吗?”
“嗯。”陆青帆点头,四下看了看,索性选择解开腰带准备打结。
“为缉拿凶犯、迅速锁人不伤人,会有一套专门的系绳索之法。”
窗外的两个老不休赶紧捂住眼睛,视线又从指缝里溜出来,想瞅瞅陆青帆当着云曦的面儿解腰带是几个意思。
陆青帆手法迅速地将绳子打成了死结,那结扣的模样同云曦手里的围巾几乎一模一样,但锁扣的方向反了。
“不是这样的。”云曦翻转了一下,说道:“凶犯跟薄娘相识,他绑人应该是这样……”
说着,云曦将腰带结扣解开,跟陆青帆面对面假装凶犯和薄娘,她双手绕着陆青帆的腰肢将绳结环扣翻转、系住了陆青帆的双手。
任丹青和冉杓太好奇了,二人也顾不上其他,索性从外间进来一探究竟……没错了,死者身上的绳结通过云曦的方向一转一扣,总算是一模一样了。
“陆大人厉害,云仵作也是能人,居然看一眼就学会了?”冉杓不禁感叹着。
云曦弯了弯眉眼,“冉大人谬赞了。”
“继续。”陆青帆手指一动,束缚着他的腰带便松开了。
云曦三人:“……”
也就是陆青帆,薄娘若是有他那一手,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飞燕楼案发地的情况陆青帆已然了如指掌,他示意云曦先将尸首带回去,众人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大人,云姑娘?”卓尔一反当初火场内温文尔雅的从容之态,整个人如同抽掉了主心骨,惶惶不安的模样令人心中不忍。
陆青帆冲卓尔颔首:“案件还需调查、缉凶亦要时辰,还望卓公子耐心等候。”
卓尔心里都明白,可他、他就是放不下。
刑部的几个差役需得守着案发地,陆青帆带着冷氏兄弟先撤。
云曦和青果则手脚利索地把薄娘的尸首安置在板车上准备带回去。
卓尔殷切期盼的目光不住地在云曦身上打转。
方才在陆大人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卓尔不死心。他想问云曦、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青果你先走,我跟卓公子说几句。”云曦哪里瞧不出卓尔的心思?她决定给卓尔开口提问的机会。
“是,小姐。”青果扶稳尸首,跟着衙门的板车先行一步。
云曦主动上前,冲卓尔行了一礼,温声道:“卓公子可愿送我出柳巷?”
花街柳巷虽在京城之内、但地形繁杂,云曦趁势提出请卓尔送她一段路。
卓尔大喜,抱拳道:“义不容辞。”
二人穿过吵吵嚷嚷围观的飞燕楼、经过来往熙攘的街巷,终于离开了花街。
“云姑娘海涵。”卓尔眼眶一红,低声道:“我也不想劳烦姑娘,只是薄娘生前助我良多、如今她遭人迫害我却无能为力……”
“卓公子并未无能为力。”云曦认真地道:“你报了案、保护了现场,讲了薄娘生前为人,皆为破案提供了助益的。”
卓尔眼眶一红,强压下心头的愧疚,“那、那薄娘是如何死的?究竟、究竟是何人要杀她?”
短暂的沉默后,云曦低声道:“为人用刑所杀。”
此言一出,那高大温润的汉子再也止不住眼泪,当着云曦的面痛哭出声。
约莫小半刻钟,巷子里只有卓尔的啜泣哭声。
等到卓尔重新平静下来,云曦这才开口道:“陆大人说得对,捉拿凶犯需要时间,在此期间,卓公子还要为薄娘看顾好飞燕楼才是。”
薄娘多年心血,总不能因了她的离世就坍塌了。
“好、好。”卓尔勉强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我定会守好飞燕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