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老王头是不舍得用的,过年时才会用。
一壶龙井端上,钱六叔象闻着味儿似的捧着瓷缸过来:“笑说,老潢日子越来越有滋味了,都喝上龙井了。”
“嘿,龙井算什么,当年母树的大红袍我用来煮叶蛋呢。”老潢咧着嘴。
“今时不同往日,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更夫老罗拿着更锣慢悠悠的过来,叫了一盘茴香豆嚼着。
老罗今晚是不用睡觉的,过年尤其要防走水。
“哟,老潢这黄马褂可是稀罕物,听说当年皇帝赏下这黄马褂时,老潢在永福门这里摆了十天的流水席,当然,那时候的永福门还叫贝子街。”翁姑奶奶端了一碗解酒茶过来,这些事情都是她每日里在街上跟人闲唠叨听来的。
翁姑奶奶身后,虞景祺不啃声不啃气的跟着,跟个影子一样,他手里抱着那只狸花猫。那狸花猫独特的很,猫头伸的笔直,猫脸冲着不远的天空,天空焰花绽时,猫耳朵便尖尖的翘起,还一抖一抖的。虞景祺就看着它呵呵的笑的,在他自己的天地里自得其乐。
红梅端了果盘过来,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又搬了一只小凳子说:“景祺来吃糖。”
景祺两眼亮晶晶的,转身坐在凳子,剥了一颗西洋糖果放进嘴里,猫便从他的怀里跳下地,趴在他的脚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爪子,一人一猫,在灯影下留下两团剪影。
虞景明也剥了一粒糖丢进嘴里,红梅冲了一壶茶,翁姑奶奶拿起窗台边的一叠报纸翻来翻去。
“姑奶奶,过年呢,你这还看报学习呀。”小桃手里提着一只铁皮小盆过来笑嘻嘻的说,盆里是无烟碳,今天守岁,火盆里的碳不能熄,所以要多备一些碳,夏至在准备热水。
“学什么习啊,我就嘀咕着最近怎么没有景明的新闻了,倒是那位李大公子,一会儿跟这个商会会长吃茶,一会儿又参加某个官员的宴会,时不时的又到处撒钱,果然不愧上海有名的散财童子……”翁姑奶奶嘀咕着。
“没有新闻不好嘛,你也说了女孩子家,老在新闻上露头不好。”虞景明从阳台边歪着脸过来笑笑说。
“你晓得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觉得遇上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翁姑奶奶旁敲侧击,还是想打听虞景明跟那位李泽时公子的情况。
“两个人不是看着合适就合适,那位李大公子,他撬动了一个大舞台,是注定是要在上面演义风云的。我呀,只有永福门这片天空,我的路便是这条不长街道的朝朝暮暮,这路不同呀,便是再相契的人终也是要各走前程的。”虞景明低头,闻着解酒茶淡淡的药香说。只她那眼神却落在一张报纸的头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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