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明拿着虞园的资料出了虞记。
永福门长街,雨已经不下了,浅浅的日头破云而出,在墙角形成一个浅浅的倒影,勾勒着永福门飞檐的剪影,时已近中秋,气候有一丝凉意,不晓得谁家的黄猫趴在门口的石墩上,毛茸茸的前爪把拉了两下胡须,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然后眯着眼趴在那里不动了。
街边的小水沟里,一个芦花老母鸡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儿咕咕咕的溜答着。
一片静溢。
这时一串自行车铃声响起。
虞景明回过头看过去,就看到卞家兄弟从永福门巷口进来,卞维文腋下夹着两本账册,一身浅灰的长衫在阳光下显得甚是儒雅,他不紧不慢的走着,身边的卞家老二如今也是意气风发,一身巡捕服,两手推着一辆刚发下来的自行车,一手的大拇指按着铃铛,黑亮的漆,在阳光下晶亮晶亮的,贼神气。
两兄弟一路说着话。
“哟,维武这是发达了呀?”钱六婶一早买了两斤河螺,这会儿正坐在门口剪螺屁股,见着卞家兄弟过来,便笑呵呵打着招呼。
“哪有什么发达不发达,不过是求个生计,讨口饭吃,这洋人的差哪里是好当的。”卞先生接着钱六婶的话道。
“可不是嘛,那些个红毛鬼番凶的很。”六婶摇摇头也说,前些日子,租界那边还有巡捕当街枪杀车夫,引得好一阵轰动。
“呸,总有一天把这些个红毛鬼番赶回他自己家里去。”卞维武狠狠的啐了一口。
卞维文嫌卞老二说话口没摭拦,拍了他一记后脑,冲着钱六婶笑笑,两兄弟继续走着。
“你是晓得的,我是不同意你去洋人手下做事的,朝廷在洋人面人伏低做小,难道我们还要自个儿跑去给洋人当跑腿?只是那时你正处于危急,再加上如今整个大上海哪处没有洋人的踪迹?躲着也不是个事,咱们终归是在自己的地盘,又如何不能堂堂正正?所以,这回大哥去了求了东家大小姐,以后的路你自己走,须记得一句话,总要无愧于心。”卞维文一脸正色的跟自家二弟说。
“晓得,”卞维武也同样认真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