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南看了一眼表,6点12,怪不得天天堵不到这小子,原来这么早就出门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在雪地上踩灭。
小狼崽子显然比寻常孩子多了份警戒,听到了暗处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谁在那里?”
他像一个瞬间进入备战状态的小兽,肌肉拉紧,汗毛竖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下意识的已经开始寻找身边趁手的家伙。
宋城南从房角的暗影中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让男孩儿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是我,别怕。”本来是想训几句小狼崽子的,可看到男孩的惧意,宋城南心又软了。
这几天他忙得昏天黑地,社区杂乱而细碎的工作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抽空了解了一下秦见的家庭情况。
这孩子的身世确实令人唏嘘,...可秦见本人又不那么值得人心疼。
就像明明眼泪都存在眼眶里了,又被告知整件事情中没有完美受害者,一时间哭不出又收不回,着实让人心塞。
“你来干什么?”宋城南的柔声低语没能让男孩儿放下戒心,反而像只刺猬,抖着浑身锋利的刺针。
“送你上学,我已经连着来三天了,今天才抓到你。你天天出门这么早,是在躲我?”
男孩儿哼了一声,很是轻蔑,低声嘟囔:“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宋城南迈着方步过去,抬手在男孩儿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叫军爷了?”
小兽眼睛一立,对宋城南逗孩子的举动颇为不爽:“有事没?没事别耽误别人办正事。”
“呦,秦先生还有正事要办呢?继续到大街上拉人剪发染头骗钱?”
“是又怎样?我坑蒙拐骗,要管也是警察叔叔,轮不着你这个社区主任。”
“若我偏要管呢?”宋城南拽着羽绒服的帽兜将男孩儿拉了回来,偏头打量了一下他瘦削的身材,“你有十三岁?未满十四岁的娃娃,警察叔叔抓了也会让社区和父母领回去批评教育,还不如我直接教育你,免得浪费警力。”
男孩儿像被扯了后脖子的狗崽子,恨不得转头给宋城南一口,他用狭长的眼睛斜睨着男人恶狠狠的说道:“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就把我落你们家户口本上,你当我爹,我随你姓,大把的钞票拿来给我花,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宋城南顺着狗崽子的话想象了一下,不禁咬了咬后槽牙,若是真有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儿子自己不得被活活气死。
“我没兴趣给人家当爹,你也别惦念我家的户口本,我就问你一句你以后还上不上学了?学校可说了,你若是再逃学就要将你除名了。”
奋力挣扎的狗崽子蓦地静止了片刻,也仅是片刻就又龇着牙凶道:“除名就除名,佬子稀罕!”
小兽瞬间流露出的忐忑和委屈悉数入了宋城南的眼,他叹了一口气手上用了几分力气:“这事由不得你,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他松开帽兜改拉他的袖子:“走,去学校。”
这回小兽只象征性的挣巴了两下,就不情不愿的跟在了宋城南身旁。天色煕蒙,地平线终于呈现出淡淡的白色,那条光线将纯黑的夜色平直的分割开来,好似撕开了一条口子,尤待光芒大盛再次开启人间的又一个篇章。
此时去学校太早,一大一小两个人踩着雪走到镇子主街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
这个时刻,这里有最直白的人间烟火。
这里的烟火气不是作家笔下可化绕指柔情的文字,也不是都市人心之所向的悠然田园,是实实在在烟与火的结合,是早餐铺子从窗户伸出的炉筒中呼呼冒着的热气,是人们呼吸间嘴旁萦绕的白雾,是挑起棉门帘从屋子里倾泻而出的白浪,是灰蒙蒙乌糟糟的一团市井之态。
宋城南看了一眼时间,离他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吃点早饭再送了小崽子上学,刚刚好。
他在新发镇还没找到房子,如今借住在张毅家中。张毅是个粗人,又与他有发小的情谊,丝毫不介意宋城南借住。但最近张毅新交了一个女友,女友每次与宋城南见面都有些尴尬,毕竟一室一厅的房子多了个外人不好亲热。
因而宋城南早出晚归,一日三餐都在外解决,他打算等这个周末休息就寻好房子,从张毅家里搬出来。
又冷又饿,宋城南拉着男孩儿往一家早餐铺子走。可到了门口小崽子却往墙角一蹲,死活不肯起身。
“我在家吃过了,在这等你。”小崽子挑起丹凤眼送了一个不耐的眼神,“我不跑,你快点吃,别让佬子等太久!”
“跟谁佬子佬子的呢,”宋城南朝男孩儿屁股上踢了一脚,“进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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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南:听说你想上我家户口本?
第8章 找你媳妇要账
早餐店人不算多,这个地界儿住得都是辛苦人,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会将辛苦钱扔到早餐店中。
寻了张靠墙的桌子,宋城南让男孩儿坐在里面,自己则坐在外面点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豆浆浓稠泛着豆谷的香气,油条刚刚在油锅里滚过,又香又脆,胖墩墩的惹人垂涎。
咕噜,男孩儿的肚子狠狠打了一个空鸣。
宋城南叼着油条侧目去看,男孩儿稚嫩的面上没有尴尬与惭色,倒是带了三分凶狠。
“看什么看,吃你的!”他转头趴在自己的臂弯中,只漏出红了的耳尖。
宋城南再次叫了一份早餐,偏头看了一眼男孩儿瘦嶙嶙支着青筋的脖子,又加了两个油炸糕。
“你这个年纪饿得快,来,再吃点。”宋城南将泛着油香的早餐推了过去,见男孩儿不理,激将道,“别墨迹,和小姑娘似的腼腆。”
“腼腆?这俩字咋写?”男孩儿嗤了一声,单手拿起一根油条塞到嘴里,慢而懒散的说道:“我可没钱。”
“吃吧,话多。”男孩儿在宋城南眼中就是一个奶凶奶凶的小崽子,他随意抬手遮了一下对方挑衅的目光,意外的感到手心中的睫毛柔软纤长,慌乱的跳了几下,刮得人痒痒的。
早餐店的门再次被推开,寒风率先而入,接着是三个少年。
厚重的羽绒服外面戴着红领巾,显然是附近新发小学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