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抬头看过来,他脸上表情变了变,不再是刚刚平静低沉的样子。
可能是想到沈卿,他眉宇间柔和了一些,甚至唇角带了不明显的笑。
像幼儿园老师告家长,说你家小孩子今天犯了什么事,家长护犊子时那种温柔,略带抱歉的笑。
他说:“林洋,你二十四美硕毕业回家时还啃过半年老。”
“她只是撑不住生病了。”
“所以别说她,”季言礼低低垂眸,还是那种温和眷念的声音,轻轻的,“我听不了。”
季言礼握了握搭在膝上的手,温声:“也舍不得。”
......
沈卿睡得很不安稳,一闭上眼睛就是时恒湫死前的画面,她人非常疲惫,但无论怎么都睡不着。
到医院时警方跟她和沈煜辞交流过,山太高,混着碎石滚下去的,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虽然沈煜辞没有明说,但她其实也知道,掉下去之前,时恒湫应该就已经没了生息。
沈卿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房间里没人,灯也没开,窗帘半拉着。
她很敏感地察觉到,好像不太对。
无论是尚灵还是季言礼总会留人守在她身边的,想到季言礼......沈卿脑子里的经络再次像抽着般出现阵痛。
她手按在太阳穴,缓了会儿,找了鞋下床,推门出去。
沈卿住的病房是这家医院最大的单间,每层楼只有最西侧的一间,在走廊凸出的拐角,拐下弯就是季言礼和沈煜辞他们此刻在的地方。
也是巧,拐角的声控灯有些问题,不太敏感。
沈卿扶着扶手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带亮灯光。
站在走廊的几个人太专注此刻正在说的话题,没有注意到一侧拐角处黑暗下的沈卿。
隔看一层只有一个小窗的门板,又黑着,确实不好看到。
但沈卿却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关于她精神上出现的状况,以及季言礼说的那句“听不了”也“舍不得”。
沈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走回屋子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黑着灯的房间里坐了多久。
直到身后的房门再次发生响动,尚灵从外面进来。
沈卿才算是被短暂地打断了思绪。
“怎么醒了?”尚灵提着保温盒,把门轻轻带上。
季言礼带的人给沈卿煮的粥,放了她喜欢的鱼肉和一些青菜,淮洲的口味。
他人还在走廊坐着,只是让尚灵把东西提进来了。
尚灵不知道沈卿听到了她们刚刚说的话,以为她还不知道,此刻见沈卿看过来的眼神,撒了个善意的谎:“季言礼在医生那儿,晚会儿过来。”
沈卿目光在尚灵提着的饭盒上落了落,低声嗯了一下,腿抬起坐回床头,把被子好好地给自己拉上。
她动作很慢,手揪着被子,左右都给自己塞严实。
尚灵看她表情没什么不对劲,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床头。
粥拿出来,还有随粥配的四个小菜。
营养师按沈卿的口味搭配的。
“吃点东西?”尚灵坐在床沿,用勺子舀粥,吹了吹,“要不要我喂你。”
沈卿不太讲话,尚灵想逗她开心,揶揄的语气把勺子伸过去:“我们公主以前生病了也是要人喂才啃吃饭。”
“他......”
沈卿只说了一个字,尚灵却知道她问的是谁。
尚灵不自觉地眼神往门外瞟了下,打哈哈:“他要帮你处理沈江远的事情,被警察缠住有点忙,可能要明天再过来。”
三言两语提完季言礼,尚灵又岔开话题。
她端着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沉重:“再不吃粥要凉了。”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沈卿的眼神没什么神采,她盯着尚灵手里的碗看了好几秒,才把勺子和粥都接过去。
木质的勺柄有很沉静的气息。
沈卿手指捏在柄的尾端,前端伸到粥里,盛起一勺,一口一口地吃东西。
她动作很慢,但仿佛咽不下去似的,嘴巴里塞了很多,让人担心她会噎到。
尚灵看到沈卿的样子,有点手足无措,一边抽纸巾帮她擦碗的下沿,一边手轻轻拍在她的背部:“小卿,慢慢吃。”
“他不来见我了是不是?”沈卿嘴里还含着粥,口齿不清,忽然这么问道。
尚灵一时没反应过来,拍着沈卿的背:“什么?”
“季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