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 如果他能多撑一秒, 就会看到转过来看到他的沈卿一瞬间怔住的眼神和轻抖了一下的身体, 以及在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会受伤, 明知道再多往前走一步侧歪下来的铁板也会让自己中招时, 还是朝他迈出的略微慌乱的步伐。
但时恒湫没给这个机会,他拽住沈卿拉到自己身下, 朝他们直冲冲扎过来的坚硬棱角,翘起的铁皮刮在了沈卿的后背,但更多是划开了时恒湫的臂膀。
沈卿的视线偏了偏,从床上躺着的人身上移开,仰头去看输液管。
“我哥那边呢?”一夜没睡,沈卿声音有点哑。
“还好,看起来血肉模糊,都是外伤。”余曼说着也朝床上看了一眼,一天一夜了,还没醒,“季言礼这边比较严重。”
沈卿点头。
她也知道。
她盯着输液管内往下一滴滴掉下来的液体,忽然想,如果当时季言礼拉住她的时候,她能抬头多看一眼,觉察到他们当时站的那个地方也会遭受危险,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
但没有如果。
时间太短了,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几秒之间,真的没办法反应过来。
沈卿转头望向余曼:“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醒。”
“今天或者明天?”余曼宽慰她,“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你别太担心了。”
凌晨五点,和床上的人一样,万物都还在沉睡中。
病房里黑着,只有从身后窗子洒进来的月光。
是淮洲近郊的一家私人医院。
季言礼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这事儿没人能说,季家也没人来探望。
除了沈卿,左右就段浩、林行舟和林洋几个。
昨天出事的时候,段浩和林行舟就回了公司,林洋和他女朋友一直在身边照看着几人。
沈卿身上缠了纱布就来了季言礼这边,林洋说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他看着就可以,沈卿不放心,强行留了下来。
余曼看无论怎么说沈卿都不动,叹了口气抽了把椅子坐在她身侧。
“你也不是医生,在这里看着也没用。”余曼还是想劝她休息一会儿。
病床上的人侧脸线条柔和,没有眼眉上挑时绷直的坚硬,也没有总是微微眯眼,眉宇下弯的懒散厌世。
昏迷中终于松垮下来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很多,也看起来更加孤独易碎。
有那么一点点柔软,沈卿用目光描摹着那个安静的侧脸。
她轻呼了一口气,忽略肩背的疼痛,抬手轻轻往后捋了把散乱的长发。
声音有些疲惫:“等他醒了吧。”
总不能这个时候醒了,身边还没一个人。
冰冰冷冷的医院,冷清的病房,和略微动一下就疼痛百般的身体。
沈卿不想季言礼醒来是这个样子的。
余曼还是担心:“季言礼一直不醒,你就一直不睡吗?”
“好歹等林行舟他们过来再说吧,”沈卿笑,“熬几个小时又死不了人。”
“对了,”余曼差点把正事忘了,“东亚的那几个项目已经签了,钱也汇到了季家公司的账户上。”
余曼看了眼手机:“十几个亿没了,最近公司的资金周转有点困难,先前你看好的那个电影先不投了?”
沈卿点了下头。
段宇宏的事,让季言礼在北欧亏了十几个亿,她是知道的。
前天夜里转段宇宏的那几个合约之前,沈卿就给余曼说了,借着东亚的几个项目把钱还给季家,钱从她自己公司的账户出,不走沈家的账。
她只是想从段宇宏的嘴里知道当年的事情,没想过真的不顾季言礼,让他白白损失钱。
余曼其实是有些犹豫的:“那个电影我们盯了好久,现在终止合作的话,怕以后在这片市场我们的信誉都会大打折扣。”
“没事。”沈卿轻声。
早上八点多,沈卿迷迷糊糊地靠着床沿睡了会儿,房门处传来声响。
是林洋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换班。
林洋一看沈卿的脸色,约摸着昨晚一夜没睡都守在这儿:“不是有护工和医生吗?”
“旁边有床你怎么不睡?”林洋把自己和女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沈卿揉了下僵直的脖颈:“背上有伤,睡床不舒服。”
沈卿这句落,林洋的女友也想起来。
她赶忙走过来:“你先去换药吧,这边有我们看着就好。”
说话间,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
小护士手里拿着夹板和笔,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沈小姐可以来一下吗,需要提供一下时恒湫先生对几种药物过敏的清单。”
时恒湫对几种消炎药过敏,他现在在另一栋楼做检查,医生便差护士来问一下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