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鹜行也不似雾月的狼狈,束发不见有乱,甚至身上的青衫也依旧整妥,但整个人却显得极其祸害妖孽。
半眯着眼,垂低的眼睫将阴影拓在眼下,将本就晦暗不明的眸子割裂的更加幽邃。薄红的眼尾妖冶隽美,而靠近额侧处爬着的青筋,却暴戾肆掠。
“谢鹜行,你骗人。”
耳边小公主已经啜泣到哑了声,溢满委屈的控诉听起来让人心疼,就仿佛他是个坏极的人,确实也是。
谢鹜行连眼也没抬一下,自顾从一旁的果碟里又取了一颗荔枝,已经只剩下最后两颗。
他将荔枝拈起,托在指上慢悠悠转着,目光紧锁着小公主已经有些吃得有些费力的稚口,被挤压的一颗颗荔枝半显半露,啧,怎么就吃不下了。
谢鹜行思索着该怎么喂进去,同时还不忘回答雾玥的话,“公主怎么能这么说,奴才起初也是真的那样打算,可公主也知道,奴才对公主素来没有自控力。”
他吐字缓慢,理所当然的活像个祸害,一边用温柔的话蛊惑哄慰着雾玥,一边半点不留情的下着狠手,果断将荔枝喂给她。
雾玥攥在谢鹜行袖上的手骤然脱力跌落,瞳孔彻底涣散开,从脊骨窜起的悸麻让她断了呼吸,脆弱的腰脊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后仰在谢鹜行的臂弯里,整个人不可遏制的抖了起来。
谢鹜行看着喂到一半又重新落回掌心的荔枝,沉声不满道:“抖什么。”
雾玥简直快要崩溃了,从眼尾溢出的泪珠不断滚入发间,“谢鹜行,你混账,我生气了。”
她用不成调的颤软嗓音毫无威慑力的骂着,直到越来越破碎,最后全数变成呜呜咽咽变成了央求。
谢鹜行似乎不舍般,终于抬起头看她,漆黑的眸对着雾玥连连垂泪的湿眸,无不心疼轻叹着吻去她的泪,吐出的字却让雾玥心尖都在打颤,“乖心肝儿,奴才不是与公主说了,不能浪费,每一颗奴才都要吃,所以乖乖浸泡透了,嗯?”
雾玥不住摇头,泪珠下落的速度更快,“谢鹜行,太多了。”
“太多了?”谢鹜行似乎也泛起难,一边吻着雾玥的泪,一边沉吟说:“奴才想想法子好不好?”
嗓音中迷着危险味道却让雾玥更加不安,只见他弯起眸子,笑得无害莫测,“想到法子了。”
谢鹜行缓缓解去腰上的丝绦,嗓音也开始变得喑哑发狠,“奴才给公主送一送。”
车厢外,仲九麻木僵硬的驾着马车。
忽听得一声伴着闷吼的吟啭哭声,眼皮挑了挑,挥动马鞭的手也跟着一哆嗦,抽得重了一些,马匹便似脱缰般向着夜色中驰去。
……
破晓前的天色总是沉的厉害。
一座僻静的院落内,有人站在夜色中,迎着日升的方向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的,天边盘旋飞来一只青鸟,那人伸手一把将其抓住,扯下绑在鸟爪上的纸卷,手一扬,青鸟再次飞回空中。
他展开纸卷,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慢慢拧起,“果然是一群无勇也无谋的废物。”
一把揉皱纸张,抬眸,迎着破晓的晨曦,所照出的面容正是萧沛。
和暖的光也照不散他眉宇间的阴翳,当初的书卷儒雅气已经不复存在。
进安从前院走进来,拱手道:“殿下。”
萧沛把手里的纸卷丢到进安手里,进安展开看罢,万般不解的惊声道:“这么好个杀谢鹜行的机会放在赵铭他们面前,他们竟然白白浪费,让他就这么走了。”
萧沛冷笑,“所以说是废物,成不了气候。”
索性他没在这帮人身上放多大期望,原也不过是想着借此能让谢鹜行乱上一乱,没指望他们能杀了他,没想到这帮人比他想得还不如。
萧沛转身往屋里走,“告诉陆歩俨,按原定行事。”
进安颔首,“眼下最重要的是殿下能顺利离开,和刘将军汇合。”
萧沛走到桌案后坐下,屋内简单的陈设都彰显着他此刻的落拓萧条,养虎为患,他没想到自己养的一个小小死士,能有这么大能耐和野心,把他追赶得像过街老鼠。
萧沛眼里浮上阴鸷的狠色,他闭了闭眼,握紧掌中那块几乎不离手的玉兰雕件。
进安看着那块雕件,知道那是顾意菀的东西。
他目光微凝,想起自己早前出门探听消息,在城门边看见的那个女子,虽然只是远远瞥见一眼,但真的很像。
萧沛睁眼看见进安在出神,“在想什么?”
进安快速收拾情绪,顾意菀已经死了,必然是他看错了,而且那女子也已经出城好些日子,最重要的是殿下不能被耽搁。
进安道:“属下是在担心事情能否顺利。”
“我们废了那么大周章用峡裕江的假消息扰乱他,又从青阳调守军去崇县,届时这里的防守都会变弱,谢鹜行势必以为我们会从此处走,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就在崇县。”
萧沛语气森幽,“只要他到青阳,就代表中计,接下来就看陆歩俨有没有本事杀他了。”
*
青阳郡乃是大郡,商贸往来通达,热闹繁华,雾玥一入城就被长街上人潮接踵的繁闹景象捉去了视线。
此番他们从崇县过来,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官员相迎,就由仲九驾着马车,一路走的自在安逸。
“可要下马车去走走?”
谢鹜行的声音自一旁传来,雾玥合上车轩瞥了他一眼,哼着声坐到一旁。
自从那日被他发浑喂满荔枝,捣过荔枝水后,小公主已经连着几日没给他好脸色瞧了。
“听闻这两日恰逢是青阳百姓供奉祭祀谷神的日子,所以才这么热闹,京城倒是没有这么大的场面。”谢鹜行话里话外都在挑着雾玥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