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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的卧室中,原本放在窗前的书桌被挪开,换成了床。
床侧对着窗,窗户关着,窗帘被束收在两边。
这样一来,周念就可以根据光线在眼皮上的变化,来感知窗外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如果光落到眼皮上,她看见的是一片昏蒙红色,那窗外就是白天。
相反,如果窗外是黑夜,她就只能看见黑色。
除了红与黑,现在的周念看不见任何颜色。
昔年对色彩有着高度敏感和极强把握的天才少女,也最终逃不过神陨的命运。
她不再画画,不再做任何事情,只没日没夜地躺着。
感受红与黑在眼皮上变了又变,蹉跎过数不清的一日又一日。
冉银带着她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她的眼睛并没有器官性病变,属于心因性失明,也就是情绪导致的失明情况。
这种情况吃药打针都没用,必须要多注意情绪,放松心态。
医生还说尽量让她开心起来,这样的话说不定哪天突然睡醒后就发现又能看见了。
周念只听着,完全没往心里去,她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是没办法好起来的。
对于失明这件事,她反而接受得很坦荡。
反复被焚烧的灵魂是不会怕再添一把火的,她会配合地落下更多灰烬。
年关将至的时间点,小镇上变得热闹非凡,外出务工的人员全部回来,加上学生也在寒假期间,街上总是人满为患。
周念总与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她不爱出门,同时也无法出门。
她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她独立行走。
失去厌厌后,周念一开始还可以扶着墙慢慢走,但是走一会儿就得坐下休息,后来渐渐地无法走路,她的大腿已经瘦到和正常人的手臂一般粗细,肌肉全部萎缩,成了一具活骷髅。
她有一次出门,还把邻家小孩吓得哇哇大哭,她当时不知所措地扶墙站着,活像个罪人。
冉银给她准备了一辆电动轮椅,偶尔推她出门逛逛。
不过更多时候,周念都只是待在院子里,坐在轮椅上晒晒太阳,精神状态不好,时常昏泛地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有一天。
一个男人敲响了周家的门,冉银去开门,看见来人后皱了眉:“你不是鹤遂的助理吗?你找来干什么?”
郁成站在门外。
他的目光越过冉银肩头,看见院子里坐在轮椅上的周念,说:“哦,我找周小姐有一点事,方便请我进去吗?”
冉银吊着脸,不耐回绝:“不方便。”
郁成没放弃,礼貌地微笑道:“是很重要的事情。”
说着就直接越过冉银快步走进院子。
冉银在后面追着:“诶——你这人怎么回事!”
她还嚷着,郁成已经停在了周念的轮椅前。
周念知道有人停在面前,她睁着的双眼无神望着前方, 视线无法聚焦, 耳朵微微动了动。
紧跟着,她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周小姐,我是郁成。”
“……”
骤然间听见一个和鹤遂身边人的名字,还真叫周念有些措手不及。
她愣了足足半分钟。
周念腿上盖着一条毛毯,她把瘦骨嶙峋的手伸进毯中,语气很淡地开口:“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郁成礼貌地说:“是这样的周小姐,遂哥说你从他那里拿走了一样私人物品,现在需要你进行归还。”
私人物品?
周念眨了眨眼,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在阳光里微微一缩,“我没有拿他的任何东西。”
郁成还是笑着的:“的确拿了。”
他帮周念回忆,“是一条项链,上面是一颗牙齿。”
闻言,周念很轻地笑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只是一颗破牙齿。”
郁成没有说话。
周念整张脸暴露在明亮光线里,苍白得如纸,变成近乎透明的质地,连细微的毛细血管都能看清楚。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在精神病院楼梯间里的一幕。
昏昧的暗色里,他粗暴地扯断项链,将牙齿扔给她,不屑地言词间透着满满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