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过来。
半明半暗的一张脸,格外英俊。
他随意地将口罩勾在指间,淡扫过周念的脸,漫不经心地说了三个字:“不认识。”
那三个字像是炸弹,投进周念耳中。
把一切都炸得粉碎。
只剩下分崩离析的她。
周念注意到男人脖颈间一圈黑色的细绳,她不顾现场还有几名强壮保安,直接上前一步逼近鹤遂,飞快地伸手攥住男人颈间那根黑绳。
这是突发状况,严重点能算作是活动事故。
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周念就已经把绳上所饰从他衣领里强行拽住。
那是一颗人类的牙齿。
洁白的牙齿被极细银丝覆盖缠绕,通体完整。
“你说你不认识我。”周念的眼泪越流越多,“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的智齿戴着?”
这是她十七岁时拔下来的智齿,被他亲手做成项链戴在颈间。
连洗澡都舍不得摘,平时更是从不离身。
四年过去,还是如此。
鹤遂眸光一聚,低头去看被周念紧紧攥在掌心的智齿项链。
男人眼皮耷着,尽敛长睫,眼底情绪不明。
与此同时,周念也被一名强壮的保安拉开,保安没用太大的力气,轻轻一拉,她的身体就轻飘飘地摔了出去。
智齿从周念没有血色的指尖脱离,重新回到男人颈间。
周念狼狈地摔在地上,脸上全是泪,引来无数注目光和窃窃私语。
“天啊,她好瘦……”
“感觉精神不太正常。”
“正常人能会对鹤遂动手手脚?那么粗鲁。”
围观者眼里的周念,已经完全瘦得脱相,像是骨架上裹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此外没有一点肌肉和脂肪。
她的皮肤苍白,双颊严重凹陷,手臂和脖子上全是爆根。
周念身上穿着最小码的白色连衣裙,都被她过瘦的身形衬得肥大。
人在裙中荡,里边空荡荡。
很像一朵衰败的、枯萎的、缺乏养分的茉莉。
冉银从人群里挤进来,手里还拿着瓶刚买的矿泉水,她也看见了鹤遂,正被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关切地询问刚刚有没有受到惊吓?
男人神色淡淡地说了个没事,依旧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条智齿项链。
冉银快步来到周念身边蹲下,一面伸手去扶一面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女儿精神不太正常。”
平日里,周念坐硬板凳或睡较硬的床都会被咯得生疼,何况这重重一摔。
全身骨架摇摇欲坠,在崩解的边缘颤抖。
在冉银的搀扶下,周念颤抖着瘦削的身体艰难站起来。
白西装主持人走上前来,脸上带着歉意,说着打圆场的话:“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姐,我们保安手有点重。但你最先认出鹤遂,所以可以和鹤遂合照,要不要来一张?机会难得哦~!”
周念的手肘和膝盖在破皮流血,白裙子沾满灰尘,她舔舔干裂出血的唇,尝到腥烈的血味,望着鹤遂的眼眶红得很厉害,语气却又很坚决:
“我不要。”
白西装神色一尬,又面临冷场危机。
周念真的不懂。
原来和他合照已经成为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吗?
那在她的手机里,一张又一张与他的亲密合照,是不是也很难得。
真的是有够讽刺。
周念立在原地,像具随时会散掉的骷髅骨架,眼里暗淡无光:“鹤遂,我只想再问问,你……”
“别问了!”
冉银皱着眉,一把拽住周念胳膊,厉声呵道:“走!快走!”
男人清冷目光望过来。
周念被扯得摇摇晃晃,像一阵飓风在身体里席卷,她却格外固执地用微小力量反抗着,她直直看着他的那双眼,哽咽着问:
“你是不是真的不认识我?”
晃眼的光从万丈高空落,兜头照脸,男人立在这样的光里,清冷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