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砚最受不了她这样与他说话了,好似隔着遥远的距离,叫他一时产生怀疑过去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垂着头夹菜吃,并未碰那双公筷,青菜脆生生的,辣椒他没碰,尹书寒观察了几许,才了然,原是不吃辣的,难怪方才喝姜汤时那副模样。
闻时砚粥喝了两碗,胃里才觉着慰帖些,他起身刚要走,却瞧着柳世安帮姝晚收拾碗筷的模样,迟疑着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掌拿起了桌上的他用过的碗,随着他们二人来到树下,尹书寒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瓣丝瓜瓤过来。
瞧着闻时砚愣愣地站在一旁,笑了笑:“大人您放下吧,这些不用您做。”说着接过了他手中的碗,尹书寒与柳世安坐在树下洗碗,连芸姐儿都帮着搓自己的小碗,姝晚把今夜剩下的蒸馍放入篮子里,而后又坐在一旁择菜。
新鲜嫩绿的小葱,白生生的尾部还带着刚从地里扒出来的湿润泥土,摞在地上,姝晚挽起袖子,带着襻膊,敞开腿在那里剥小葱。
闻时砚显然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纤细的手指与翠绿的小葱交织在一起,构成别样的景色。
他想了想,学着姝晚一般挽起袖子,拿了一只小葱过来,有样学样,却不想,姝晚瞄了他一眼,没说话,最后闻时砚瞧着手里光秃秃的葱白陷入了沉思。
姝晚皱了皱眉头,阻拦了他又想拿葱的手:“不会便别来掺和,你不必干这些。”
闻时砚坦然的说:“不会我可以学,柴米油盐都是百姓的生活,我觉得有必要也学会,便于更好的体察民情。”
姝晚嗤笑,声音低柔:“那是您的事儿。”
闻时砚听到了她的称呼又变成了您,心下霎时不大舒服,却又听:“不若您先闻闻您手上什么味道?”
闻时砚迟疑的闻了闻,一股冲鼻的辛辣味,呛得他眨了眨眼睛,一旁的寒哥儿洗完后顺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感叹:“这葱瞧着真不错,新鲜。”
说着拿起一个剥好的葱,在闻时砚惊愕的视线里咬了一口,咂摸了一下滋味,“有个饼就好了,阿姐,好久没这样吃了,明日摊些饼成不。”
姝晚点点头,她倒是不怎么喜欢吃这些重口味的东西,但是寒哥儿喜欢,小时候家中没吃的了,便时常这样吃。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葱香,闻时砚感受了一下他以前都未感受过的感觉。
“大人,饭已经吃好了,您早些回去罢。”姝晚赶人了。
闻时砚波澜不惊的说:“家中父亲把我赶出来了,原本这些日子我想着住衙署,但是今夜已经晚了,明日又休沐,劳烦各位容我在这儿住两晚了。”
姝晚第一反应是拒绝,但闻时砚好似是能猜出她的想法般:“镇北王府的小王爷近几日还被关押在大理寺,镇北王也不知会不会怀恨在心,若是找你们麻烦可怎么办。”
果然姝晚迟疑了,尹书寒瞧着阿姐犹豫的模样,心下叹气,因着他与闻时砚二人的关系好死不死是上下属,有些话他非但不能说,还不得不听他的话,叫尹书寒实在难受。
虽说公是公,私是私的,但复杂的很,尹书寒总是心绪很复杂。
他只能寄希望于柳世安,柳世安却想着,闻时砚住在铺子的卧房里,姝晚回家住,二人不会打照面,那也不是不行,只要他来的早些,让二人不能接触就可。
随后他附和:“是啊,天色已晚,确实不好叫人走了。”
尹书寒扶额无奈,“我今夜住在铺子里与大人有个照看,阿姐你早些回去罢。”
姝晚点了点头,“我剥完葱就回去。”
柳世安闻言便挤了过来,把闻时砚若有似无的挤的远了些,闻时砚气笑了,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险些失了风度。
他视线一转,对上了一旁观察她的芸姐儿,较之以前奶团子般的模样,现在已经初具少女的姿态,且与姝晚长的像极了。
他心头一软,垂下眼睛对芸姐儿招了招手,芸姐儿跑了过去,把手中的苹果放在了他的大掌里:“阿姐说,多吃些苹果,病才好的快。”
闻时砚淡淡笑了笑:“谢谢芸姐儿,你还……记得我。”
芸姐儿点点头:“因为有些讨厌你,讨厌你做了别人的相公,我想让你当阿姐的相公来着。”童言稚语直刺闻时砚的心扉,叫他霎时心间疼痛难忍,最简单无心的言语恰恰最让人听了难过。
第42章
闻时砚蹲下身, 竭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我……当初做了些错事,现在我知道错了, 我没有做别人的相公, 我只想做你阿姐的相公。”
芸姐儿瞪大眼睛,迟疑道:“可是阿姐只能有一个相公,你…做不成了。”话里话外有些惋惜。
闻时砚忍不住笑了,他转头看了看二人, 确认应当是听不到这里的,他压低了声音:“那芸姐儿想让谁做你阿姐的相公。”
他怀有期待的等着芸姐儿说话,芸姐儿想了想,诚实说:“柳哥哥。”
闻时砚一滞,“为何?”
“阿姐与他在一处可开心了,阿姐开心了就给我买糖吃,柳哥哥也给我买糖吃。”芸姐儿冷静说。
闻时砚想了想:“那我也给你买糖吃, 糖葫芦、糖三角、白糖糕、桂花糕、莲蓉糕。”
芸姐儿摇了摇头, 闻时砚心一沉:“怎么了?”
“阿姐不让我吃这么多, 说牙齿会坏掉。”芸姐儿的话听着有些惋惜。
闻时砚又笑了,温和的嗓音有着醉人的温柔:“那就少吃些。”
芸姐儿试探道:“我没吃过莲蓉糕。”
闻时砚挑眉:“明日我便待你去买。”
芸姐儿一喜:“当真?”
闻时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芸姐儿开心不已, 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知道阿姐说不准知晓她偷吃甜食会生气, 便压下了喜悦:“那……我们偷偷的, 莫要叫阿姐知晓可好?”
闻时砚点了点头。
芸姐儿喜笑颜开的蹦到了姝晚身边,帮她剥着葱, 姝晚肯定想不到, 短短这么点儿时间芸姐儿已然被闻时砚收买了。
晚上闻时砚躺在床上,房间瞧的出来有生活的痕迹, 许是寒哥儿,也许是姝晚,身下是一如既往有些硬的床垫,叫他生出了好似还在灵水村时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