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千乘县的路,已经有八九年没有走过,竟然一点没有生疏。
只是略微和记忆里的道路有些不一样。这处树砍了,那处草深了。必要经过的河川还在——以前会有很多小子脱了衣服在河里游泳、撒尿,然后被饮牛的伯伯追着打,口里骂着“兔崽子”,但总也追不到。也有没那么好运气的,淹死在河里,成为劝诫玩水的故事。但来年还是会有大胆的,跳进水里洗澡。
周而复始。
叶轻舟牵着黑鬃马,停在老旧的门前,眼中是一如旧时的屋宅,散发着轻微腐烂的木头的味道。
久无人居住的、时光凝滞的味道。
房屋十年不住不修,不倒已是万幸,外表竟还大体维持着旧时模样。
但听说夜间时不时会传出莫名其妙的动静,像哭声,人们以为闹鬼——毕竟死状那么惨烈,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冤魂不散也说不定。久而久之,周围的人都搬走了。
他父亲若彼世有知,怕也不会做吓人的事。可能是风声或者狸猫叫。
叶轻舟扯下门环上悬的干艾草,用了点力气,才把大门推开,关节处发出滞涩的吱吱声。
庭中,草木丛生,足有膝高。原本平平整整的院子,一块儿高一块儿低,坑坑洼洼。更多免费好文尽在:haitan gwo.co m
嗖一下,一只灰不溜秋的影子从眼前窜过,窜进洞里。
“兔子?”随同来的沉月溪挑眉,没太看清。
“是吧。”叶轻舟也没看清,但青州应该是没那么大的耗子的,而且是蹦跶着的。
破瓦残垣,还有别的活物愿意居住,叶轻舟反倒有些欣慰。
叶轻舟随手拨开杂草,迈进院子。脚步踩上松软草叶的瞬间,仿佛走在细雪上,一些记忆场景飞快闪过。
漆黑的夜晚、流淌的血迹、纷飞的赤蝶……
叶轻舟缓缓舒了一口气,定下心神,继续迈步。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跟沉月溪讲起:“这里,是我娘看诊的地方,再里头是煎药做饭的。前面是我父母居室,我住在东边……”
叶轻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人不搭理他他不搭理人。沉月溪没见过他这样近似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仿佛一种刻意为之——分散心神,以防陷入仅存他一人的回忆里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