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错开视线。
她没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特别是看见男人那沾染了酒液,变得格外润泽的唇瓣时,几乎都能回想起唇瓣相贴的触感。
“……陛下喜欢喝酒么?”
“倒也不是喜欢,”见她没什么反应,燕珝也不恼,将酒盏放在她面前,回了桌木旁,再度将酒液一饮而尽,“这种容易让人沉迷的东西,自小都沾的很少。”
目光停留在女子娇靥之上,半晌,才继续道。
“只不过,比起那些让人沉沦迷失的东西,酒反倒能让人清醒些。”
燕珝瞧着她,“不过来坐会儿么,一直站着。”
云烟轻挪过来,感受着两人之间少有的平静。
“陛下这话,倒是和旁人不同,”云烟端起酒盏,轻嗅,确实清冽,不像乡间的有些酒,混浊刺激,闻着便皱眉,“旁人都说酒让人迷醉,恍惚。怎么在陛下这里,酒还能让人清醒。”
“酒这种东西,小酌几杯,迷醉不了什么。倒是能让人想许多事情,想清楚从前,或是以后。”
“那陛下现在想了什么?”
云烟瞧着男人的酒盏,已然喝了两杯的男人神色清明,没有半点醉意,不是说这寒潭香后劲极大么,燕珝如今这样,哪里像喝过了的样子。
“朕有段时日,常常酗酒,喝得便是这寒潭香。没有别的,只是这酒入口不比旁的酒烈,从前有人喝别的酒必然皱眉,可喝寒潭香不会。”
云烟似乎知道他在说谁,心里一软,坐在了桌边,同他隔着些位置。
酒盏放在她的手侧,同男人触碰上眼神的那刻,手轻轻一颤,差点碰倒了酒液。
“后来朕爱喝,便是因为这酒后劲大,不需要喝上多少便能让人睡去。太医不让朕用太多安神的药,朕便只能以酒入眠,在梦里同她相会。”
气氛有些沉重,云烟不知该如何说话,安静了下来。
她应该说什么呢,作为一个替代品,陪着帝王一同缅怀他亡故的爱妻么?心里不能说没有触动,但一旦想起自己是明昭皇后的替身,这些触动便变成了如今局面的无可奈何。
他们好像谁也没错,但就是,都不快乐。
云烟轻蹙眉头,将酒杯端起,正要送入口中时,听见燕珝再度开口。
“不过,”燕珝换了口气,看向她,目光中没有了那种流连的怀念,只是看向她,满眼都是她一般:“大多数人,喝酒都是为了助兴。”
云烟方抬起的手一顿,酒杯一颤,差点将酒液洒了出来。
眸色轻晃,微微睁大了双眼,身子却不自觉后仰,“……什么助兴?”
助什么兴?
这这这酒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什么什么助兴……
云烟“啪”地放下酒,捂住骤然烧得通红的脸。
脸上的红从男人进来就没下去过,燕珝怕是才会什么巫术吧,让她心神不宁的。
“贵妃在想什么?”男人悠悠轻笑,“不会是想……”
“什么都没想啊。”云烟语速飞快反驳。
“……想喝吧。”
云烟忽地一噎,视线转移。
“妾可不是酗酒之人。”
燕珝看着她手上方才因着动作,溅出的几滴酒液,耐心地掏出干净的帕子,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为她擦了擦指尖。
“贵妃可别多想,”男人动作轻轻,细致地清除着她的指尖,有着说不出的魅力,“旁人助兴,可朕今日并非为此。太医说,这酒入药都极好。贵妃口中无味,时不时喝上一些刺激刺激,配合针灸喝药调理,或许慢慢会好。”
云烟眸光落在酒液之上,心里一沉。
她的口中……许久没有尝到味道了。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好好用膳是什么时候,口中没有味道,整个人对饭食便没了欲望,看着再香,也都是虚的。
茯苓和小菊都说她瘦,但她当真吃不下。燕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日日让人送来了药汁,昨日还有太医为她针灸。
前阵子纠结着那些事情,几乎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弄,毫无心力管那些太医做什么。反正在宫里,应该没人敢杀她。
说不出是不是心大,云烟这会儿才知道,他一早就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云烟垂眸,端起那酒液,清凉的酒水灌入唇中,一直到了喉咙才有了一点辣意,果真适口。
燕珝将她面前的酒杯收起,“你酒量不好,一日一杯便够。我若不在,自己记得喝。”
“或者让茯苓为你倒好,她倒是个忠心的,应当不会忘。”
云烟点点头,末了捕捉到一句什么。
“陛下不在?陛下为什么会不在?”
燕珝收起帕子,看向她,“贵妃若欢迎朕日日来,朕也不介意来为贵妃斟酒。”
云烟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
燕珝的态度也没有因为她反应有什么别的变化,仍旧是淡淡地坐在她身边,自顾自斟酒,放在了自己身前。
云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靠得这样近,坐的根本不是他方才的位置,她放在裙边的手一抬,便能碰到他的手肘。
偏偏这个时候她若是移开,又会显得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