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具,要什么爱,要什么情。
她将燕珝当工具,却将燕玮当可以逗趣的小猫小狗儿。都不是人,可其中有着天壤之别。
工具也有人心,俯爬在地上久了的也想要做人,他们都在各自程度上有了自己的反叛。
燕珝逐渐掌控王家,他只想架空王家。可燕玮却用着他那无邪的笑,和惯常讨好人的本事,体察了先帝的心意,搜集捏造证据,并将其全盘交给了先帝。
先帝的心意,他倒是揣摩透了。
“你这般作先帝的走狗,可知他有朝一日会放弃你。”
燕珝声音淡淡,仿佛毫不在意。
父母之爱,他们兄弟二人,都不曾感受过。
“六哥,我不比你,”那道毒蛇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浓浓的不甘,“你生来就是太子,母后纵使待你严厉,那也是爱你,想让你上进。”
“父皇心中,你才是他唯一的儿子。剩下我们这些,根本都不在他眼中,是也不是?”
云烟没有听到燕珝的回复。
半晌,才听他道:
“生在皇家,哪里有情。”
“那便怪不得弟弟我不讲情面,想要争上一争。”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我输了便是错了,错了便是输了,赢家始终是六哥,我认输。”
他大笑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就算我不反,哥哥也不会留我性命,那还不如在死前,在史书上留个名,也好过这世上从来没有我燕玮这号人。”
“叛军的名头又如何,输了又如何——陛下,陛下——我终究是死在京城了!不是在那穷乡僻壤的平阳!”
声音凄厉,呜呜咽咽。
“你那皇后,原本应该是我妻子的,”燕玮猛得停住,却又哀声道:“可我的妻子,也心悦你,凭什么所有人都爱慕你,凭什么上天如此眷顾你,却让我什么也得不到——”
“朕的皇后,不是你能提及的。”
“是,如今这个时候,她早就化为尘烟了吧,转世了么?日后相见,只怕不认识陛下了。”
燕玮带着凄厉的笑,似是哀嚎似是痛哭,一声声念叨“杀了我吧”“杀了我”此类的话,让人听着心中发寒。
他在牢中太久,可能有些疯了。
云烟听着觉得心情压抑,这些与她都没有干系,可她心中却总像堵着一块,没有疏解之处。茯苓去帮她倒茶,她独自一人站在屏风之后。
外间的哭喊夹杂着癫狂的大笑,声音渐渐远去停息,云烟稍稍后退,碰到了身后的烛台。
意料之外地,没有听到烛台落地的声音,反倒是听到了细微的一声轻响。
……还有风声。
这样的内室,怎么会有风声?
云烟转身轻触,蓦地推开了一扇一人高的小门。
在烛台旁,掩盖在巨幅画之后。
门稍推开,里面幽幽燃着的烛火照亮了里间,像是被蛊惑似的,云烟止不住那眼神。
她只挪动一步,便有了第二步。
声音很轻,缓步走近内室,恍然发觉这也是个侧殿,只不过被暗门挡住,无人发觉。
理智告诉她不要往下走,可前方忽得有一样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再也挪不开眼。
……那是一张画像。
云烟走进,画中的女子同她很是相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鼻梁和唇。
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脸庞,云烟蓦地有些恍惚。
回过身来,差点被满殿挂着的,大大小小的画像吓到。
看着自己的脸挂在眼前,心中一阵阵发苦发涩,还有些害怕。
这是谁……
他的皇后么。
还是,她?
云烟一步步走近,看着最大的一副。
挂在这殿的正中。
周边的画上,有笑着,哭着的,俱都万般灵动,能看出作画之人的高超功底……以及内心的思绪。
可只要朝此处投来视线,目光便忍不住停留在这一副上。
她看到人的桌椅就摆在这幅画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有人坐在这里,良久地注视着这幅画。
视线垂落,桌上未完的画册上,有点点水痕干了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