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什么人,主子知道吗?”环春无力地笑着,岚琪软软地靠下来,同样无力地点点头,“是啊,我连他们是谁都不晓得,又能怎么做?”
环春笑道:“咱们处处小心些,其他的事还是交给皇上吧,皇上会保护娘娘的,奴婢们也会更加小心地留意每件事。”
“眼下也只能这样,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把身子养好再说。”岚琪叹了一声,但又打起精神来,拍拍环春说,“就当我疼你一回,在我边上睡一觉好吗?皇上不会来了,我身子不好,他也不方便来这里歇息,前头战事又在最要紧的时候,他天天等着云南的消息呢。”
“那奴婢可就睡啦。”环春累极了,没有力气反对什么,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几天,虽说她是个宫女,可长久以来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过着,哪里吃得起那种苦,没有挨打就已经折腾掉半条命,绿珠她们几个,更可怜。
岚琪看着环春慢慢睡着,才安心躺下,自己的身子她明白,第三次怀孕,比前两次都孱弱,小腹总是感觉阴冷,她每天都担心睁开眼孩子就不见了,怀胤禛时还在伺候钮祜禄皇后,怀胤祚时发现已经三四个月,这一胎从开始就知道了,果然是因为不稳当吗?每天入睡前,她都会默默对腹中的胎儿说:“好孩子,额娘等你来,明年六月时,额娘就能见到你了。”
之后几天,永和宫里主子奴才都养身体,好在都年轻,环春歇息两天就恢复精神,只是绿珠香月她们没少挨打,香月虽然爱撒娇,哼哼唧唧地很夸张,但屁股上的伤也实实在在让人心惊,自然平日的活不必她们来做,只等到月末,慈宁宫的宫女才撤走了一拨。
月末是四阿哥三岁生辰,虽然因德嫔被下药的事闹得宫里风风雨雨,但云南捷报频传,朝野上下从夏日至今一直是极喜庆的气氛,佟贵妃又册封皇贵妃在即,四阿哥的生辰便过得极热闹,当初周岁时只请了皇帝和德嫔,这一次贵妃拿体己的银子办酒席,承乾宫里连唱了三日的戏,宫里宫外送的贺礼都要摆出承乾宫门外了,十足风光了一回。
岚琪备了一套笔墨纸砚送给儿子,这也是昔日玄烨赏赐给她,她看着好的东西攒下来的,绿珠几人说主子太小气,荣嫔娘娘都送了玉如意,亲额娘的东西却那样不值钱,岚琪不与她们理论,她对儿子的期待和心意,自己明白就好。
承乾宫的回礼也十分丰厚,寿桃包十八只、银丝京挂二十斤、各地五谷十合,算是四阿哥孝敬各宫娘娘的,算算六宫妃嫔,再一并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府上,佟贵妃光回礼至少就耗费八百上千两的银子,连环春都忍不住啧啧:“贵妃娘娘出手是阔气,看回礼都越发显得娘娘的礼物小气了。”
岚琪不在乎,只管吃挂面喝八宝粥,乐呵呵地享受儿子孝敬的福气。但原以为她安胎出门前再见不到胤禛,意外的是,四阿哥正生辰那日,佟贵妃一清早领他去慈宁宫请安磕头,又去见过皇帝回来,却没有入承乾宫的门,径直就由乳母领着过来,小家伙像模像样地给德嫔娘娘行了礼,然后便娇滴滴地说:“胤禛要领弟弟去玩一天。”
岚琪能在儿子生辰是见到他,早三年今日的痛苦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瞧着他结实健壮又聪明可爱,心里又暖又安心,问了几句话,不久胤祚来了,兄弟俩手牵手往外头去,一大一小憨态可掬的背影,直把岚琪看痴了。
环春送走小阿哥们再回来,也感慨佟贵妃如今的不一样,“贵妃娘娘从前看都不给您看一眼,没想到现在还能让四阿哥在生辰时,来给您请安。”
“她替我养着儿子,如今又能大方地对待我这个亲额娘,我心里很感激,从前的那些事,记恨也没意思了。两三年的光景足以改变一个人,从前我们都太年轻,她年轻,我也不见得多懂事。”岚琪很幸福,只要胤禛能好,从前的恩怨她都可以不计较,或许在别人看来,这终究是带着酸涩无奈的幸福,可她满足了。
四阿哥生辰之后,京城的天越来越冷,十一月初下了几天的雪,岚琪的身体很孱弱,胎儿依旧摇摇欲坠,太医换了两批也不见起色,可摇摇晃晃的倒也不见不好,她自己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满心期待着和这个孩子相见。
但太医私下里对太皇太后说过,若要在乎德嫔娘娘的身体,趁现在打掉这一胎或许是最好的,再过几个月不好轻易打胎,可谁也不晓得之后会发生什么,如果德嫔的身体一直不见起色,临盆之前每一天都很危险。
太皇太后虔诚信佛,岂能轻易答应抛弃一条小生命,可岚琪的身子她不能不顾惜,赫舍里皇后难产而终的噩梦,至今都对玄烨影响深重,这件事唯一不能隐瞒的,就是皇帝。
但仿佛是上天庇佑,十一月中时,德嫔的身体渐渐好了,面上气色一天比一天红润,人也胖了些,太医每日请脉,喜脉比早前稳健许多,太医忧虑的状况到底没出现,从月初建议德嫔打胎,再到十一月中旬,已奏报两宫,德嫔娘娘母子平安。
这是让玄烨极欢喜的事,而就在太医奏报的当天夜里,玄烨在永和宫陪着岚琪说话时,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送入宫中,皇帝当面就拆了折子看,一字一句都让他极度喜悦,岚琪看他浑身天子傲气冉冉而起,心知是云南平定了,坐在床上便欠身恭喜,玄烨欢喜地抱住她亲了又亲,激动得反反复复地说:“吴世璠自尽了,安亲王扫平了叛军最后的势力,八年,岚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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