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麦子熟了,杏子也熟了,说来也怪,孟婉莹从前是不爱吃酸东西的,但此刻又酸又甜的杏子却使她胃口大开。
文俊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大口袋麦黄杏,可是婆婆江氏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不让婉莹多吃。
婉莹本来是个听劝的人,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听劝,于是早上两个,晚上两个,临睡前文俊偷偷的又去拿两个给她,吃了才能安心睡着。
气得江氏没办法,只能威胁说婉莹你要是上火牙疼可不许哭。
孟婉莹并没有上火,文俊倒是因为在乡下督促麦收的时候,每日在太阳下晒得太久,心火积压的太多,回来第二天就高烧腹泻,郎中说他得了热病,必须静养,开了十副下火的汤药喝着。
说来也巧,陈老爷陈之洲昨日被日本人拉去训话,同去的还有另外几个乡绅,主要目的就是让他们今年多给皇军交粮。
今年的收成本是比去年要好些,但日本人狮子大开口,如果按照他们要求的数额上缴,剩余的数目倒要比往年灾荒时还要少些,佃户们更是没办法过活。
陈之洲急火攻心,回来便躺倒中风失语,半身不遂了。
江氏心里急的冒火,老爷和少爷都病倒了,家里还有一个怀着身孕的儿媳,身后还有一群未成年的孩子。
眼瞅着就要到收粮的时候了,却没有一个能当家的人来管事,江氏大字不识一个,自是不能承担这项重任。
孟婉莹是会看账本的,记得小时候,她和婉兰经常到街上的铺子里看爷爷和大伯对账本,打算盘也是那时候爷爷教的,只是这收粮的规矩她还不曾了解。
到了晚上,等江氏把文玉哄睡,孟婉莹便摇着蒲扇和婆婆坐到葡萄架下拉家常。
“婆婆,你知不知道收粮是怎么回事?”婉莹随口问道。
“知道是知道的,但我不识字,也看不懂账本,以前都是你公公带着文俊做这些……”
“记账的是管家陈仕飞,他原是本家,记账记得乱七八糟,你公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那佃户们要每户上缴多少粮呢?”
“这个就不一定了,田地有好有孬,肥田收成高,就交的多些,薄田收成少,就交的少些。”
“那怎么才知道谁家是肥田,谁家是薄田啊?”
“傻孩子,那账本上都标着呢,在名字后面写着呢,谁家往年交了多少,上面也有记着呢!”
“那岂不是很容易吗?按照账本收就是了!”
“哪有这么简单?那些个佃户,好年景孬年景都哭穷,有几个刁的,收了十斗粮他说只收了五斗,按规矩交两斗,留三斗,里外里他就留了八斗。”
“所以,麦收之前,文俊都要带上家丁,去乡下看看收成,估摸估摸一亩能收多少,心里有了数,不怕他们耍刁。”
“当然也有老实的,你公公都有记的账,不能让他们吃不上饭,每次五斗就只收一斗,平日谁家有事,他都送钱送粮,心眼善呢!”
孟婉莹听的真切,心里也就有数了。
第二天,孟婉莹就提出来,要亲自开仓收粮,江氏惊了,死活不让她去。
“可使不得,你还怀着身子呢,这收粮可不是一般的累,等过几天文俊好点让他来!”
“婆婆,这天可不等人,新粮不趁着好天气,赶紧收进仓里,一下雨就发霉了,这可是全家一年的口粮呢!”
婉莹向江氏要了十几个最强壮的家丁,带了春妮和苏妈妈,还有几个粗使婆子,如期开仓收粮了!
这陈家共有佃户二十多户,除了水塘和水田,还有十几亩的肥田是自己家长工在种外,其余的一百二十亩都由佃户耕种。
自家的粮文俊之前大部分都已收进仓里,剩下一些分给了长工和一些临时雇来的短工,毕竟麦收就是和天抢粮,趁着天气好赶紧多雇些人把活干完,收进仓里就稳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