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盯着窗外的雨,反将我一军,「傻子,不是什么都要亲自去体会的。像这种雨,静静的看,静静的听,不是也很好吗?我记得,以前我外婆下这种大雨的时候都常常坐在走廊,有时候雨太大还会被淋到,不过我也很喜欢坐在她旁边,有时候聊聊天,有时后剥剥橘子吃,也是很享受。那是一种感觉,你明白吗?」我扁着嘴。我不明白,我没试过所以不明白。
「你是不是很喜欢台湾啊?」因为,每次听璨璨说起他以往的事情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说不算是陶醉,但总让我觉得他很怀念,很喜欢那些美好的回忆,很珍惜似的。
「怎么这么问?我......只是对故乡的一种怀念罢了。」他把话说得很淡,声音好像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但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我发现他的表情很复杂,不像他说的这样云淡风轻。
听见是这样的回答,我很失望,原本我还想问他能不能教我写些中文字。不得不承认,我对他的过去很好奇,因为我几乎对他那1个部份是一无所知,才会贪心的想知道更多。
我不明白,因为我从来没去过台湾,母亲才刚怀上我的时候就离开台湾了,我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理由回去原本应该是我出生的地方,再说,母亲也一定是为了避开一些什么,才会隻身前来美国,拋弃在台湾的一切。贝蒂也不懂,母亲我又不想问,她八成是不想说的,所以我一直不明白那种怀念故乡的感觉,但是听别人说,好像总是惆悵,有时又会近乡情怯,但不就是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吗?不就是有着满满回忆的地方吗?但是我对于台湾,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看过台湾的样子,在地图上;只是看过台湾的岛上风光,在母亲相簿里,仅此而已。
「雨下得好大,怎么办?一点变小的跡象都没有。」我只能扯开话题。
「还能怎么办?」他的语气听起来似是无奈,我正松了一口气我是转移开来了话题,没想到他又丢来一句足以让我嘴巴合不起来的话。「在你家借宿一晚好像也不错。」我不是笨蛋,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的,但我心里却很希望那是真的,我果然不太正常了,找天去看看医生好。
我要怎么回答呢?总不能雀跃的要他真的留下来。「可以啊,我家庭院大,你在外面搭个帐棚餐风露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喔。」我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卡洛琳,你有没有良心啊?」他笑着指责我。「你忍心我一个人这样睡在外面吗?」
「不然怎么办?台湾人那么保守,孤男寡女睡在同一个屋簷下是会被人说间话的,你睡在庭院就不算是同一个屋簷下啦!我设想得是不是很周到啊?」其实那些观念,多半都是母亲跟我说的。
「你好像对台湾很了解?」他没继续跟我闹,我在想他是接不出话了还是纯粹想问我。
「很多都是我妈跟我说的,不过也只是听一听,总不会比你这种亲身待过的人还要了解的。」
我刚才的话只是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却不懂为什么璨璨不再说话,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我也把自己刚才说的话想过了一遍,也搞不懂有哪里得罪他了,我只能安慰自己跟自己没关係。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不说话,我这么在乎简直是多馀。
从椅子上拿起洋芋片吃,除了外头的雨声和雷声之外,还多了我吃洋芋片的声音。我没再去看璨璨,一方面是怕尷尬,另一方面是想体会他刚才说的不用身歷其境就能感受到的感觉。
今天母亲不回家,下这么大雨就算没客人也会找个旅馆住的。我一直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母亲,一方面亲近,另一方面又退却,想跟她像一般母女的相处方式,但是想到一些齷齪的画面马上就让我打消念头。
贝蒂现在在干什么呢?也许正在用她家的咖啡机泡咖啡,也或者是在家里玩wii运动身体,下这么大雨,她应该是不会发疯跑出去的。瑞奇之后就没再打过电话来,说不定瑞奇是骗人的,但是我因为母亲的一番话又没问贝蒂,我只能等她想说的时候才来告诉我,想到就觉得好闷。
这次的雷声很大,把我从思绪之中唤回到现实,雷声大又久,过了好几秒还有阵阵馀音。我看向手中的罐子,洋芋片快见底了,应该要留个几片给璨璨吃,所以我把它放回椅子上,等他自己伸手来拿。
「像你这样很好,不用掛念一个已经回不去的地方,不必时时惦记着曾经在故乡的人,也不用花时间回忆过去那些快乐与不快乐的......」他终于是说话了,害我刚才自责了好一阵子。
「这话错了。如果你知道,有个地方还有人会惦记着你,那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虽然我不懂璨璨那么深切掛念别人的感觉,之前在别地方认识的朋友由于认识不久,也不太会掛念,只是偶尔脑子浮现他们的脸庞,就这样想想而已,但是被别人这样惦记着自己,那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他紧抿着嘴,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欲言又止的他最后只吐了句不相关的话:「你知道一个人真正离你而去,你最先忘记他的会是什么吗?」
「什么?」他这种莫名奇妙的问题我当然不会知道答案。
「是声音。当你惦记着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璨璨,你惦记的人是谁?那种思念那么深沉,好像把你紧紧包围了起来,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