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由于怕后面的人追上,莫白和毕安并不多待,毕安背起温可,而莫白背起三个人的背包,小男鬼在前面引路,没一会儿就离开了滑道底部,鑽到一个暗门里去。
这扇暗门是小男鬼发现的,里面的通道不大,以莫白和毕安的身高都要弯下腰才行。而他们又因为背着人和重物,因此行进的速度不快,没走多长也一身大汗。这暗门里的小路跟那条滑道一样,像羊肠绕来绕去,幸好路面颇为平坦,他们一路走走停停。
这条暗道怕是那开枪之人不知道的,一直没见他追来,隐密度可谓很高。温可暂时捡回了一条小命。
小男鬼一派轻松的引路,手里的手电筒左晃晃右晃晃,还哼着小曲,一副像是来郊游踏青。毕安看着它的背影,眼神复杂,心里对它刚刚的那一番话也颇是纠结。
毕安心情低落不想说话,而莫白本身就不是多话的人,于是两人一鬼间弥漫着诡异安静的气氛,一直到前方居然隐隐传来轰然巨响的水声!
暗门小路的尽头是一个看不见天也见不着底的大空洞。而空洞内这条小路和对面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小窟窿遥遥相对。毕安瞇起眼,努力辨识后,发现那也是一条小路,里头一片黑。
这个大空洞彷彿是将整座山凿空,巨大的水声就是从小路底下的悬崖边传来!
他们颤巍巍的站在尽头往下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附在悬崖峭壁上,隐隐发着青色的亮光,而在那些亮光的映照下,崖底竟然是一条汹涌的地下河!河由左流到右,左边最高处的峭壁上赫然就是一座大瀑布!
他们不禁想起来月见湖所翻过的那座山,难道他们此时此刻就在那座山腹里?!
「现在怎么过去?」毕安看了看前方已经断掉的路,他们是绝对没办法游过去的,更何况要游泳还得先跳崖才行!他们可没有飞簷走壁的功夫,一个打滑下去可不是说笑,绝对比五马分尸还粉身碎骨。
「你看。」小男鬼将手电筒往悬崖空中一照,居然凭空掛着一条又粗又长延伸到对岸去的铁鍊!
「……我不是蜘蛛人。」毕安一脸黑线。
「切~人家也不是黑寡妇~你以为人家为了小可可就想把你们丢下去死吗?」小男鬼扭扭腰,将手电筒放在嘴巴里咬着,双手在空气中抓了又抓,不知道在抓些什么。毕安看了很疑惑,不过没多久,他就发现小男鬼的手上紧紧揪着一条似有若无的细丝,而那丝,居然直接连到掛在半空中的铁鍊!
「这又是什么?」莫白瞇眼看了看细丝的方向,居然是一枚精巧的机关!在小男鬼小手用力一扯后,一个方正的铁笼子就从他们上头黑漆漆的山壁中翻了出来!
「流笼?」山里经常有这种交通工具,不过时至现代,却也少见了。毕安会知道,还是看电视学来的。
小男鬼难得精明,莫白却对它起了疑心。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机关?而且哪来弄到它啟动的方式?」
小男鬼忿忿的瞪他一眼,「人家刚刚从棺材里跳下来得到的灵感啊~」
莫白扬了扬眉,明显不相信它的鬼话。
毕安也盯着它猛瞧,他不像莫白是全然的质疑,心里是有个底的,大概知道小男鬼的把戏──那张地图只有它看得懂,那么通过墓道的机关或许上面就有写。
只是……它为什么不让他们也知道?
「棺材?你是说刻在里边的画?」那幅小画虽然不显眼,但只要跳下棺材的人就一定看得见,只是理不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除了小男鬼外,他们三人根本就看不懂画的意思。「如果画上有机关的说明,那有路线图吗?」
小男鬼哼哼两声:「我就是基匹欸斯啦~」
莫白嘲笑似的哼嗤一声,不再回应,转头打量流笼。
毕安对鬼灵精怪的小男鬼莫可奈何,掂了掂昏迷中的温可,一侧过头就能看见温可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心下有点愉悦,微微的笑了下,然后迅速地爬上流笼。
「喂,一次能载几个人?」莫白问小男鬼。
晃着手中的细丝,小男鬼诡譎一笑:「全部喔~」
「我们三个?」莫白指的是他们三个大活人,小男鬼是阿飘体质,即使不坐流笼过去,他相信它也一定找得到办法过去。
「早知道你没把我算进去……」显然已经忘记自己不是人的小男鬼说着,将手中的细丝一分为二,莫白才赫然发现那两条细丝衍生的方向并不一样,一头向这里,一头却向着遥远的对岸。原来流笼的方向是可以由坐在上面的人操控的。
莫白瞪了装神弄鬼的小男鬼一眼,也跟着爬上去。流笼不大,他们三个待在里头有些挤,不过熬一下就过去了。毕安紧紧的把温可护在怀里,小心的不去碰到他的伤口。小男鬼跳上流笼,已经没地方站,只得爬进温可的怀里,抬手拉扯细丝。
毕安皱着眉头,想把小男鬼给推开。不料,他才一伸手,他们身后居然又传来枪响,流笼大大的震盪了下,然后在小男鬼一声「擦」的脏话中,流笼已经快速的滑出甬道!
毕安回头瞄了一眼,甬道的出口闪出几条黑影,枪声不断,看来对方的武装实力比他们强上很多,而且人数也比他们多。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盗墓贼,与他们不对盘,生生都在今日撞上!
想着,不禁有点担心他们放在入口处的潜水装备。如果那些人跟他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进来的,那会不会先下手为强,抢了或毁了他们的装备,要他们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听说盗墓贼为了明器,什么泯灭良心丧尽天良心狠手辣的事都做得出的──连同伴都可以随时拋弃的人,那是最可怕的。
「那些是什么人,你认得吗?」
「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只能是『那个人』。」莫白说。
毕安应了一声,只想道:现在东西都还没有个影子,他们如此着急?
「这里还有另一架流笼吗?」毕安戳戳小男鬼的脸颊,问。
小男鬼双手忙碌,瞅他一眼,「没有。」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是过不来了……毕安才刚这么想,系着流笼的铁鍊突然一阵彷彿坐云霄飞车的晃动──那些人居然爬上铁鍊,徒手攀爬过来!
毕安瞳孔一缩,双手紧了又紧,将温可藏在自己的怀里。
莫白啐了一口:「阴魂不散!」
「哎呀~好多人追着人家耶~好害羞~」
小男鬼又开始发花痴,双手的动作因此慢了下来。莫白见状,抢过它的工作,却在使劲一拉时……线断了!
「妈的!」莫白忍不住飆了一句脏话,「这又是怎么了!」
小男鬼耸耸肩,「谁叫你要跟人家抢~这用的是巧劲啦……」
他们说话的当时,流笼已经停了。可铁鍊的晃动越来越大,后面那些人完全不怕死,已经爬到一半了,只剩十多公尺就能碰到他们。毕安心急如焚,小男鬼却按了按他的肩头,对他们灿烂的一笑,说时迟阿时快,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铁笼居然翻了一百八十度,他们三个人就这样从流笼中被拋出,往下掉入水势汹涌的地下河里!
那些人呆了呆,然后哈哈狂笑,继续往前前往另一条甬道。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要追击的人居然出了意外,掉了下去。那几百公尺深的悬崖,就算有水面可以抵挡冲击力,但九死一生,绝对是活不到出去的。
他们看不见小男鬼,因此当他们奋力往前爬时,小男鬼正吊在铁鍊上,对他们露出诡譎阴森的笑,轻轻的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也跟着放手掉了下去。
而那些人接近的另一条甬道,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
三人掉入地下河的声响被气势滔天的水声给掩盖过去,激起的水花甚至比不上从瀑布倾洩而下的河水。水温冰冷,一浸到水中彷彿天寒地冻,硬是将毕安的那口气给挤了出来。小男鬼跟着他们跳下,黑暗中也只有同属性的它能眼明手快的拉起毕安,将人给拖上岸去。
它动作很快,熟练的像已经演练了几万次一样,没有一丝多馀的动作,若不是它死得早,恐怕毕安会以为它生前就是个救生员。
等毕安上了岸,莫白也已经坐在岸边,浑身滴水,一脸阴霾。
毕安猛咳一阵,终于稳下心神后,他才发现温可已不在他的怀中了。心下一凉,挣扎着爬起正要吶喊时,小男鬼踢了他一脚,指指另一边较为乾燥的地面,「人在那边,别瞎吼吼又把追兵引来。」
毕安也不管自己已经冻得发抖,忙爬过去,上下察看。
小男鬼撇撇嘴,「放心吧,他没事。」
莫白一个闪身,用力的揪起小男鬼的耳朵。
「他没事,我有事!」
「哎呀呀~」
「好端端的干嘛把我们通通推下河?找死吗?」莫白俊俏的脸黑的不能再黑。
「你没看见那个洞写着『此路不通』吗?当然要改走另一条路咩~」小男鬼振振有词。
「我听你在放屁!那些人不是都爬过去了?!」
「哎,人家一向不说谎滴~你看……」小男鬼短短的小指头往那个方向一指,只是黑暗中突然出现两颗人头大小的绿点,萤萤发光,迅速地朝那些人爬去的地方移动。没多久,一声又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在洞里不断的回盪!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然后噗通几声掉进河里,用手电筒照去,河面上断臂残肢,赫然是人的尸块,已经把整个水面染得通红!
莫白心里一沉,黑暗中嘶嘶声在高空响着,几乎能想像出那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是蛇!
「哈!灵蛇出洞了啦~」
灵蛇?是凶蛇吧。
「那隻大傢伙哪里来的?你早知道牠在那边?」莫白瞇起眼,语带危险的逼问。
小男鬼心情愉快的答:「牠一直住在这里,是这里的镇墓兽!」
「……这也是地图上写的?」毕安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突然明瞭。
「唔,算是吧~人家替你们规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呢~」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没让我们知道?」莫白捏着它的脖子,有一股想把它扭断的衝动。不过就算把它打了死结,这白目鬼一样可以开开心心的恢復成原状,实在可恶至极。
小男鬼却是不说,挣开他的手,在岸边一边漫跑,一边回头「灿烂一笑」,「哈哈,来追我~来追我啊~追到就告诉你~」
它神经病又发作了,莫白不想理他了。
一边的毕安看得发笑,可又低头时,笑容顿失,眉间浮上一抹担忧。
温可的体温很低,受了伤又浸了湖水,迟早会失温。可……毕安看了看四周,他们三个人的背包被水冲走一个,而留下来的两个是装食物和一些简易工具的,根本没有衣服可替换。
最后只得将温可扒个精光,手动扭乾衣物后再替他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