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室瀰漫着前所未有的低气压。
并非有谁在学生会室大肆宣洩他的怒气让其他人不得不噤声忍耐,也不是谁刻意禁止所有人大声交谈。
但所有学生会的成员都自主地在学生会室里放轻脚步,交谈时压低声响,甚至乾脆用纸笔代言。
若是发现其他成员发起呆来,也再无人冷声斥喝唤回对方神智,而是悄声走到对方身边摇动对方身体取得对方注意。
再也无人。
是的,原来负责盯梢所有人失神状况的副会长,不盯梢了。
他放任成员们要发呆的发呆、要懒散的懒散。
是否传染过所有人的发呆症状也终于传染到了副会长身上?
不,他仍是无时无刻不在工作。
明显处于失神状态的在工作。
过去精神时三分鐘可以下决策的事项现在他必须花三十到四十分鐘处理,十分鐘在阅读接收问题内容,十分鐘嘴里重复着问题像在进行思考,若是遇到需要计算的问题又得挪出十分鐘来计算,接着,再用十分鐘将决定下达给等待他决策的成员。
据说他在上课时间也是如此,当教师们得不到学生回答问题、指名学生会长得不到理会于是转向同班的副会长时,一个原来副会长只需十秒鐘能解答的问题,他需要花上半堂课去解答。
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失神,却又不是失神。
若是谁关心他是否发生什么事需不需要协助,只会获得他面无血色的惨澹笑容回说他没事、不需担心。
他的低落所有人有目共睹。
这种状况已经一个多礼拜过去。
先是学生会长变成不管在课堂还是学生会室都只知睡觉的懒虫,总是严以律人也律己的副会长也在近日异常,连带总是将事务处理得快又好的学生会运行得并不积极,许多早该给出答案的提案、各社团的零用金等等,时常晚了近一个星期才发放到各处人员手上,各种流言猜测开始在学园内瀰漫散开。
「副、副会长,这个……」将手上的文件递交给死气沉沉的加尔,总务吞了吞口水,非常担心却又无法询问地只能将话题摆在工作上。「关于营火晚会……」
「嗯,这个的话……」慢悠悠、悠悠慢,以前一句话可以三秒内说完的加尔近来一句话非得花上十分鐘才能说完,偏生他又不曾发呆中断声音,而是有气无力地将每个音节都拉得老长,要人必须非常专心致志听完后还得在脑海中重复一次才能理解他说了什么。
让不得不与他接触的人欲哭无泪。
这厢总务悲伤着自己得呆站半个多小时在听比结巴还难理解的工作讨论,全然不知,早已被所有人放弃的「学生会长」正睁开他的眼朝此处看望过来。
「……」看着即使站着也像整个世界都压在肩上的颓丧身影,灰眸中掠过一抹深光。
***
送走眾人后离开学生会室,加尔独身一人默默走在已无学生的广阔石道上。
现在是用餐时间,学生会的所有人早早离去到餐厅用餐,由于他与学生会长的异常,近来学生会的人已经习惯将在晚餐鐘响后收拾工作带到餐厅或者宿舍继续,有问题会等到明日再做处理。
而他,会留在学生会室又过了二十分鐘后动身检查社团楼还有没有学生遗留,确认不再有学生出没后便离开社团楼,将门锁起。
他会带着未完成的工作回到宿舍,儘管自己现在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该做的事情他还是想努力完成。
因为他是「学生会副会长」。
这是他的「责任」。
儘管……有气无力。
加尔低头看了看手上抱着的文件。
同时自也看到了至今依旧用手套遮掩的左手。
若是脱下手套他的左手还是一片黑。
造成他这般窘况的恶魔却已不再随时跟在他身边――
一个多礼拜前的夜晚,他如阿斯达罗特所说,再度举行了仪式。
那天晚上,他看到自己的不安成为现实。
该是满口谎言不能信任的恶魔说了实话。
透过自己的眼,他看到力量的流动,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阿斯达罗特告诉他,按照契约他可以对他许一个愿望,不管要他成为这世界的霸主、这世上最富有的「人」、让这个世界成为植物横行的魔窟都没有问题。
他全都不感兴趣。
自那天起,他做什么都没有力气。
但他仍须维持相同的生活,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那个晚上之后,阿斯达罗特依旧当了他的跟屁虫一两天的时间,他到哪里阿斯达罗特便跟到哪,只是他再不需要在晚间出门,夜间的时间他改为在宿舍里处理没完成的工作。
许是感到无趣了,阿斯达罗特便不再对他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