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圣旨传来,将云贵总督李侍尧革职拿问,递解回京。云南巡抚孙士毅革职,发往伊犁。
临行前一日的晚上,和坤独自一人到狱中来见李侍尧。一老一少两位皇帝跟前的红人,第一次面对面地坐下来深谈。
“和大人年纪轻轻,却是深藏不露,谋略过人,老夫自认阅人无数,但这一次真是看走了眼,输得心服口服。”李侍尧由衷地感叹道。
听到这一番出自一向看不起自己的对手之口的恭维话,和坤的面上不但毫无得色,反而更添凝重,问道:“李大人素以精敏著称,据说可从下属数语间辨其才干,为何今日却对和某看走了眼?”
这个李侍尧自己也从未想到过的问题令他不由愣了一下,凝神细思片刻,终于徐徐地答道:“因为一个‘贪’字。当我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皆是金银之物时,也就失去了明辨之能。”
和坤听了也是心中一惊,自己只怕也正在走上与李侍尧相同的一条路,而且会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其实老夫对和大人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早有耳闻,只是未曾亲见,不免未肯全信,加之和大人所行多有挟怨报复之嫌,更让老夫着实看轻了你。”李侍尧突然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
和坤平静地看着他,等着听他的下文。
“三年前王锡侯《字贯》一案,牵连者甚众,江西巡抚海成因失察之罪被革职查办,险些丢了性命,这一切只因他昔日曾当众对和大人你出言不逊。而这次原云南储粮道海宁上本参老夫,应该也是出自和大人的授意,和大人应该是一直在记恨老夫当年对你的那些贬损之辞。正因如此,让老夫误以为你不过是个急功近利、睚眦必报的庸碌小人,根本没将你这个所谓的钦差放在眼里。没料到你表面上装作浅薄无能,内地里却暗藏机心,竟暗中派人将我府中的总管绑了逼供,一击即中老夫的要害。”
听到王锡侯一案再次被提起,和坤心中又是一惊。当年自己一门心思地要成为皇上的肱股之臣,事事皆呈报圣听,谨遵圣意,对王锡侯在《字贯》一书中犯圣讳之事坚持要追究到底。结果皇上下旨将王锡侯及其家中男丁全部问斩,这才让自己意识到犯下了弥天大错,可是已经追悔莫及无力挽回了。今日旧事重提,原以为已被自己淡忘的这件恨事,竟然还是如此清晰地刻在脑海中,终此一生,再也不可能将这份愧疚自心中抹去。
“如今老夫已成阶下之囚,再无与和大人争斗之力,希望和大人能实言相告,究竟为何非要置老夫于死地?”李侍尧颇有些气愤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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