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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四十六(2 / 2)

我不禁笑,把手缩回来。

「会发亮呢,是不是很特别?」

李易谦点点头,低下目光,微微握起了手心,轻声对我道:「谢谢。」

「没什么啦。」我笑。

「我会收好的。」李易谦将之放到衣袋内,向我看来,微微一笑。

难得看他脸上有笑,我呆了一下,脱口道:「李易谦,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

我看他不说话,就又道:「真的,你应该多笑一点儿的,别老板着脸,而且多笑笑,比较不容易老…」

正说着,李易谦已是别开脸,迈开大步往前走了。

「喂?」我纳闷不明,连忙快步跟上,开口叫着他:「李易谦?」

「……」

「你怎么啦?」

「……」

我想了想,还是问:「你不高兴么?」

李易谦还是没说话,但是听见这句,目光就往我瞥来,不过又很快别开。

真的生气啦?我忍不住咕噥:「这么爱生气,当心老得快…」

「路静思——」李易谦霎时出声,步伐就停了一停,鬱鬱的睨来一眼:「你这个笨蛋!」

「我才不是…」

李易谦只哼了一声,就撇开目光,还加快了脚步。

奇怪…到底气什么呀?我摸不着头绪,纳闷的追了上去,不过这回半句也不敢再问了。

回到书院,东门先生对今儿个大家出去的表现讚赏了几句,就让我们各自散去。后头还有课,大家都要回去拿东西,便三三两两的往舍房的方向走。

「…你拿好了东西,就先过去吧。」走了大半天路都不理人的李易谦,这时候才开口对我道。

我喔了一声,心里也是想着要把买的小木匣子先放好,也没顾上问他要去哪儿,连忙快步的走了回去。

夫子舍房的院落是在最后,安安静静的,没有半个人影儿——不过平常也没见什么人出入就是了,明明这里几乎住满了的。

我回去房里,先关好了门。

里头没人,这时候傅宁抒不会在,我把买的小木匣子由襟内取出放到小桌上,打开包在外头的油纸。

「…怎么这样早?」

冷不防地响起问话,我吓了一跳,转头过去,见到傅宁抒微侧身去关门。不等他转回来,我连忙拿起小木匣子藏到身后。

傅宁抒关好门后,目光淡淡地看来,「怎么了?」

我连忙摇头,可心里忍不住心虚,眼珠子一阵乱转,就是不敢直接同他对看。

傅宁抒似乎也没觉得奇怪,但他走了过来,把靠近小桌的窗子推了半开,不咸不淡的问了句话。

「后头没课了?」

「有课…」我说着,怕他看见背后拿着的东西,有些紧张的侧了侧身,只是一个过眼,反而和他对上目光。

「你是忘了东西?」傅宁抒看着我问,像是随手的把拿着的东西往窗櫺上一搁。

「没忘了东西…早上去外头…」

我说着,不禁瞄了一眼,才发现他是拿了了一本书,就这么恍惚一下,话忽地被打断。

「你藏了什么?」

我霎时吓住了,不禁睁大了眼,慌张的脱口:「先生怎么知道?」

「那你是藏了什么?」傅宁抒没有回答,只是又问。

「没…没什么…」

我紧了紧拿着东西的手。本来是想晚上才给的,哪想他忽然回来…但又觉得,这时候给,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么一阵犹豫,嘴上就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傅宁抒便又拿起了书,口中就道不想说算了,别是什么有危险的东西就好。

我呆了呆,看他就要往旁走开,怕他生气了,赶紧伸出两手,「不是的先生,这是要送你的!」

傅宁抒像是一怔,人便停住了,瞧向了我手上拿的那只小木匣子,又有些迟疑的往我看了一眼。

「送我?」

不知怎地,对着他的目光,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可同方才那种紧张的慌又不太一样,我微微吸口气,仔细的再说了一次:「先生,这是要送你的。」

傅宁抒看着我,却没有作声,半晌才伸手接了过去。他像是细细的瞧了瞧,目光微微低着,一会儿才抬起来,然后再向我看来。

「…为什么要送我?」

「因为…」我对着他的眼睛,那些想道谢的话,忽地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出口,忍不住彆扭,支吾了半天,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见他要皱起眉了,我一着急,脱口:「因为冬至…」

「……」

我一阵发窘,不好意思看他,只好看自个儿的袖子…

忽地头顶就让人敲了一下,并不会觉得痛,可却让人实在的抬起了头。我怔怔的望向傅宁抒,他眼里有着笑意。

我呆了呆,感觉心里边一阵慌慌的跳。

「谢谢。」傅宁抒看着我道。

「没…没什么。」我连忙摇手。

傅宁抒笑了下,没说什么,只是空出一手,往我头上摸了一摸。

不知怎地,脸上便腾腾地热起来,我不禁挠了挠,感觉有点儿说不出的忸怩。

傅宁抒又笑了笑,收回手便说:「你后头不是还有课么?」

忽地听他问,我才想起来,忍不住啊了一大声…糟了!后面都是柳先生的课,方才回来时,距离上课的时候就有点儿近了。

我慌忙的拿了书箱揹上,匆匆的对傅宁抒道别,顾不上失礼跑着就出门。

我偷偷地打着呵欠…

柳先生的课一如既往,内容和声音一样都不怎么有趣儿,这会儿又连着上了两堂,加上之前出去走了一早上,实在是倦得很。

我掩住嘴,又打了个呵欠,一手拄着脑袋,一手翻过书页,又听了好一会儿,觉着眼皮真是撑不住了,不禁就闭了一闭。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不防地就被人推了一下…

我睁了睁眼,又愣了一愣,才直起了脑袋——方才都差点儿趴在桌上了。我揉着眼睛,耳边听见李易谦的声音。

「…醒醒,柳先生都走了。」

我往前看了看,前头真是没人了…

而且整间讲堂内闹哄哄的,近靠丁驹那头的几人,不知说什么,相互嚷嚷的好不高兴。

「快收拾收拾,去餐室用饭了。」又听李易谦道。

我喔了一声,收回目光,慢吞吞的收拾起东西。

「小呆瓜——」

方才听丁驹的喊声,人跟着往我靠来了。他很是热切的问我:「你一会儿没事儿了吧?」

我唔了一下,还没开口回答,就听丁驹又说,晚点儿和他们几人去逛夜市。

「咦?」我愣了愣,「要去哪儿逛呀?」

丁驹噗哧笑道:「小呆瓜,你真傻啊,当然是去城里,要不去哪儿?好啦,怎么样你去不去?」

「我…」

「你要是真傻你就去吧。」李易谦冷淡出声。

丁驹立刻瞪了过去,「喂,你什么意思?这么见不得人出去玩儿?」

李易谦面色冷淡,理也不理丁驹,只是转来看了我一眼。

「小呆瓜,你别理这人!」丁驹横出手掌,作势的挡住了李易谦的视线,又问:「怎么样?你去不去?」

我摇头。

「咦?为什么?」丁驹垂下了手,有些失望的问。

「晚上不能私自出去,被知道了会罚。」我说。

「噯,今儿个冬至,先生他们不会管。」

我唔了一声,还是说:「我不要去。」

丁驹叹了口气,有点儿惋惜的道:「好吧,随你…」边说着,他随手翻了翻我桌上剩馀的一本书,「你记着别对哪个先生说起这事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边的李易谦听了,便哼道。

丁驹抓紧手里的书,忿忿的朝他瞪了过去。

「那我的书…」我连忙说,有点儿心疼。

丁驹赶紧松了手,然后作势的翻了翻,忽地咦了声,说道:「小呆瓜,你这书里怎么写了这样多註解,唔…这里写得真乱,这儿的倒是好看…好像两个人写的一样。」

「本来就是两个人写的…」我脱口。

「啊?」

「…谁帮你写的?」一旁的李易谦忽地问。

我连忙从丁驹手里拿回书来,支吾道:「不是帮我写…是…我问先生意思,怕忘记写在旁边的。」

「你问…」

「小呆瓜你这方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丁驹打断李易谦的话,拍了拍我的肩,「好啦,你不想去,我不勉强,你记得——」他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挥手走掉了。

我看人走掉,连忙把手里的书收好了,揹起书箱也要走,边对李易谦道:「我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李易谦没有动,目光略沉的瞧来…

「李易谦?」我疑问的看了看他。

「没事儿。」他便又说,「走吧。」

我松口气,还以为他又要不高兴了,赶紧点头,同他一道离开。

走到半路,一直都没说话的李易谦忽地开口。

「你等会儿要去书库那儿么?」

「今儿个不用。」我就说。

「那…」

那什么的…李易谦没说完,有个人靠近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又看了我一眼,逕自同他说起了话。

那个人我看过几次,是和李易谦同间房的人。我和对方不怎么熟,姓什么也有点儿忘了。

他们两人不知是说些什么,一路话没停过,直到进了餐室。那人也跟着一块儿打好饭,顺势和我们坐了同张桌子,等吃好了又一起离开。

我也跟着一道…

本来今儿个是该到书库帮忙的,不过昨晚离开时,席夙一说他今日有点儿事情,让我先不用去。

我不禁默默的数了一数,这样一来,算上今日,下回再去就得要五天后了呢…正想着,忽地听见李易谦他们喊了一句先生好。

我怔怔抬头,可脚步没算好,差点儿就撞了上去,幸好让身旁的李易谦赶紧拉了一把。

我尷尬了一下,才期期艾艾的,同李易谦他们一样喊先生好。

傅宁抒嗯了一声,看着我语气平淡的说:「你跟我来一下。」

我愣了愣,咦了一声…有点儿不明所以。

「先生…」李易谦忽地开口:「路静思他没犯什么事儿的。」

傅宁抒往他瞧去,才点了点头,然后道:「嗯,我知道。」

这一下换李易谦呆住了,「那…」

「我只是要找他。」傅宁抒淡淡的说,又往我看来:「静思,你跟我来一下吧。」

冷不防地,被喊了下名儿,我心里又生起一种慌慌惶惶的异样,也管不上李易谦要再说什么了,赶紧和他道别,就跟了傅宁抒走。

傅宁抒走得并不怎么快,但他似乎挑了别条便道走,但感觉没怎么绕路,只拐了个弯,不知怎地,就从另一边回到了夫子舍房这里。

我看见回到了熟悉的院落,有点儿困惑,脱口问:「先生,怎么回来啦?」还以为他叫我,是要让我去哪里做什么的。

「你先去把书箱放下。」傅宁抒只是说,像是想了想又道:「披风也拿着。」

我愣了愣,不禁疑问:「先生这是要外出么?」

傅宁抒点点头,不等我讶异,便又催促:「快些动作。」

我慌忙喔了一声,就推了房门进去,放好书箱,又去拿中午搁下的披风,赶紧出了门来。

「穿上去。」傅宁抒看我出来便道。

我赶紧又照做,两三下就打好系结,不知是不是打得太差了,傅宁抒见了,就伸手过来扯了掉,重新帮我打起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动作,脱口:「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傅宁抒看我一眼,收回了手,语气温和的道:「今儿个是冬至。」

我呆住,脑子里想起来下午同他的对话,不禁有些发窘,耳边又听得一句,说着冬至到了,得吃碗汤圆才像样。

我愣了愣,有些恍然过来,脱口:「啊,早上有吃了,厨房有煮…」

说着,才想到会不会是他没吃到?那时每个人一碗,里头只放了两颗汤圆,书院有多少人呀。

「那不一样,要吃就得吃桂花汤圆。」傅宁抒摇头,看着我问:「吃过没有?」

桂花…汤圆?这个名儿光听就觉得又香又甜的,肯定很好吃,我不禁嚥了嚥口水,唔,好想吃呢。

我不禁摇了摇脑袋,大力表示自己没吃过…

傅宁抒看我一眼,微微一笑。

「那你是想不想吃?」

「想…」我脱口,一说又觉得不好意思,脸上发起热来。

「那便走吧。」

我愣了一愣,见他转身向前走了,连忙跟了上去,只是忽地就想到了之前才同丁驹说得规矩,心里不禁有点儿忐忑。

而且…走得路不是正门口,是上回他带我出去的路,这条路只有前头一段有点着灯,后面全都是暗的。

傅宁抒不知从身上拿了什么出来,就见他折了一下,立即就有火光了。我瞪大眼睛,直直的瞧了好几下,差点儿没让石头给绊得摔倒。

「走路要看着前面。」傅宁抒说着,直接拉住了我的手。

不同自个儿手心的热度传来,我怔了怔…

心里又隐约慌张了起来,我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找不着话,可已忍不住喊了人。

「先生…」

「嗯?」

「不…」我支支吾吾的,慌忙才中想到了一件事儿:「不是说…晚上不能外出的么?」

傅宁抒唔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有点儿担心起来,就又问:「先生,是不是回去比较好?」

「怎么你不想吃了么?」傅宁抒只是不冷不热的反问。

我唔了一声,心里挣扎起来,可是…为了一碗汤圆而受罚,有一点儿划不来啊,早上也有吃过了的…

我忍不住滴咕出声,就听一声笑,跟着是傅宁抒温和的语调。

「那就别担心了,一切有我。」

他说,声音在风中听起来轻轻的,似乎没什么值得去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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