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ne里面人声喧哗,灯光闪烁。球咕嚕咕嚕滚过崭新的球道,与球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没想到强子的庆祝会居然在保龄球馆里开,外卖的寿司摆了一桌子,大家走来走去,欢声笑语。我带着个小孩坐在沙发里显得非常的不伦不类,备受四周眼神的关註。
声音和灯光让小羽极度不安,就算放下婴儿车的挡蓬,小羽还是会不停扭动,弄得车也跟地震一样晃,还会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声,我只能一直把他抱在怀里哄着。
小羽并不算爱哭的孩子,可看他皱起来的小眉头,应该是分分鐘会敞开嗓子嚎了。
我很想跟强子说,回去吧,哪怕让我们娘俩坐回车上等他都好。可看他在同学同事们中间那么忙,又不好上去跟他讲。只好在小羽发出第一声哭闹的时候,抱着他冲进了厕所。
厕所里放着淡淡的音乐,耳朵里突然清静了,灯光也够明亮温和,给小羽换好尿布之后,发现他居然躺在换尿布的台子上睡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靠在墻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这还是我么?
头发蓬乱,脸色蜡黄,消瘦的身体让衣服穿起来都有点晃荡。就算两年前的今天,那个每天要死要活准备高考的自己,也比这明媚许多。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我怎么就让自己变成这样了呢?
心好累,委屈得想哭。可委屈过后,还是要怨恨自己。
是我自己没用。爱上自己的哥哥是我的选择,接受卢佳是我的选择,逃避出国是我的选择,生下小羽也是我的选择。我没法怪别人。
没有人想要承认自己是个祸害,没有人想要一辈子活在自我否定之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两年前的今天,我怎会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情景。原本和花花约好的,如果考上大学,就一起享受做大学生的自由与乐趣。如果不幸落榜,花花说我们要一起找一份花店的工作,我负责插花,她负责接待客人。
可现实呢,她成了别人的情妇,我做了未婚妈妈。我们的梦怎么就都碎了呢?
如果一切重来,我寧可两年前的那个初夏,未曾遇到那个人。
如果一切重来……我还可以是那个简单快乐的女孩。
泪水无声地滑落,世界在我眼前一片模糊,包括静静躺在台子上熟睡的小羽。
「龙珠?你在里面么?」强子的声音在门口传来,还有他用英文叫女同学进来找我的对话。
我抹掉眼泪,深呼吸,和进来的女生点点头,转身收拾东西,抱起昏昏沉沉的小羽,走了出去。
强子身上还穿着答辩时候的西装,只是抽掉了领带,脚上踩着保龄球馆的鞋,手里拿着一支奶瓶,站在厕所外面张望,样子有点滑稽。
还好光线昏暗,彩灯闪烁,我哭肿的眼睛不至于那么明显。
「丫头,时间差不多,小家伙该喝奶了。我跟旁边馆子里要了点热水冲了奶粉,怎么等你也不出来,没事吧?」
「没事。」我接过奶瓶,滴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刚好,便走到一边坐下,把奶嘴塞进被吵醒的小羽嘴里,他下意识地开始吮吸,倒也没有哭闹。
我一直低头看着小羽,心情渐渐平復下来。我刚才再想什么,我当然已经不是过去的我。我已经是个母亲,从此生命里就只有小羽,没有自己。
蠕动的小嘴频率慢了下来。我挪开奶瓶,想要放在桌子上,这才註意到强子单膝跪在沙发前。
「你这是……」
一大束花在我眼前蹦出来,我条件反射地护着小羽向后靠去。强子向我伸出手,指尖托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龙珠,嫁给我好么?」
我愣在那里,有点反应不过来。
强子用英文又重復了一遍,旁边围观的人开始潮水一般哄动。刚吃饱了打瞌睡的小羽也跟着咿咿呀呀开始哼哼。
下午他问我不要离开他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想好了,决定了。事情明摆着的,强子绝对是一个完美恰当的结婚对象,也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对象。可我就是不明白,他到底爱我什么。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执着。
他这样当眾求婚,吓到了我的懦弱自悲,本能的又想要逃避。
我努力拉住内心开始逃跑的自己,搂紧了怀里的小羽,感觉他幼小的身体,仿佛是我现在唯一的屏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