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的脑袋清醒后,我开始烦恼接下来的去路。
李莫生的水族馆被砸,这几天肯定不能营业,不过……说句老实话,那间店就算没被打破玻璃,照样没有业绩,每天过去,除了偶尔将东西收好外,其实大多时候也只是在发呆。
比较麻烦的是减损了晚上那份额外的收入,虽然我的花费不高,不过,我也该准备找新的打工吧?
毕竟李莫生能给的薪水又不高,仅仅只到22k,虽说中部的消费比起北部已经和善很多,不过我毕竟在外租房子,为了不饿死,我只得多想想赚钱之道,想办法开源节流,省得下次房租缴不出来,被房东拿扫把赶出门。
打定主意后,我拿出钱包,走到巷口的超商,买了份报纸,坐在塑胶椅上,开始翻着上头的工作分类,试图帮自己寻到一件好差事。
「现在的工作未免也太难找了吧……」
翻阅约莫五分鐘,我垂头丧气地搁下手中的报纸,一脸无奈,上头合适的工作少之又少,放眼望去,大多是找粗工,凭我瘦弱的臂膀……扛得动那些石块吗?我对自己摇摇头,看来……还是只能靠万能的双脚,在住家以及北华市场附近多方搜寻了。
在此时,肚子发出飢饿的悲鸣,望向钱包,里头的零钱是很充裕,不过要是随心所欲的乱花,肯定很快就会用罄,抓起钱包和报纸,我离开超商,乖乖地回家啃吐司。
「铃、铃、铃──」
吃完两片吐司后,桌上的手机发出声响,我抽出一张卫生纸擦嘴,皱着眉头看着来电显示,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电话:「喂?」
「小聆,我知道你在找工作。」袁紫藤的声音从话筒传来,这一次,不再是哀怨或是强势的语气,她的嗓音平静,只是淡然地述说事实。
「那又怎样?」我的语气很衝,有钱人果然不一样,什么些鸡皮蒜毛的小事,都会有人帮忙探听,说不定我失业以及水族馆被破坏的事,早就传进袁紫藤的耳里了。
「乖乖来万耘这,你的日子保证好过。」袁紫藤的诉求不变,反正就是竭尽所能地想把我骗去万耘开的店,天晓得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根据万耘当年对我乱来的不良前科,我才不会傻呼呼地上当。
「绝不。」要是我被袁紫藤的话语拐骗,依言前往,那我未免太不记取教训了。
「海、海……会很幸福……沙、沙──」
明明我的房间没有电磁波或是其他干扰,但是袁紫藤的声音却越发虚无縹緲,根本没办法听清楚电话另一头要说什么,到最后仅剩一片沙沙声响,电话完全断讯。
「奇怪,这是怎么了?」我将手机盖闔上,不明就理地紧盯着手机,然而,平常喜欢疲劳轰炸,一次打个十几通电话的袁紫藤,却没有再次来电。
这也太不寻常了。
话虽如此,我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回拨电话,要是一不小心让袁紫藤误以为我有意愿过去那工作……
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将桌上卫生纸团还有麵包屑扫进垃圾桶后,我环顾房间内的东西,在脑海里思忖什么时候该採买生活用品,一边拿纸笔记下,虽然花费的金钱已经尽量节省,但是消耗品可不会因为谁的薪水偏低而减少耗损。
十五分鐘后,我才将写好的纸条压在桌上,眼皮沉重的我,忍不住卧倒回床上,希望能够瞇个半小时后再出门。
反正时间还早,而且李莫生这傢伙也不太会跟我计较上班时间,只要我每天都有过去就好。
即便昨晚睡眠时间已经达到八小时,但是心灵上的疲惫,连带影响我的身体,鑽窝在被褥里缠绵,希望能藉此获得休息与温暖。
谁让我没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了呢……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半了,我吓得从床上跳起,随随便便衝进浴室拿水泼脸后,我将出门应备的物品收进侧背包内,连忙套上鞋子出门。
「天啊……我睡太晚了。」虽然李莫生不会对于迟到这件事碎碎念,云幻水族馆也不走打卡制,但是我对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要求,平常我可是九点多就待在那坐镇,今天居然超过十点半才姍姍来迟地走进北华市场,实在是太过懒散了。
碍于睡过头的缘故,北华市场又是人山人海,我苦着一张脸,想像自己是力争上游的鱼群,卖命地往前走动。
当我走到云幻水族馆外,我的手扶在银白铁门上,气喘吁吁地吐气,李莫生幽怨地望着对面的海龟汤,神情鬱卒:「天啊……才开幕第三天就有电视台採访,我怎么没有?」
採访?
听到李莫生发牢骚的话语,我转头一看,只见胡魅语被三、四个摄影机包围,而正在採访的则是知名电视台的主持人,他端起汤品,天花乱坠地述叙,一边嘖嘖有声地啜饮手上的海龟汤,脸上洋溢着笑容,甚是愉悦。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情景,感到相当不可思议,这间店也才营业三天,居然就让电视台来採访,接下来的生意肯定是蒸蒸日上。
「我、也、要、被、採、访!」李莫生一字一字坚定地说着,他从躺椅倏地站起,随手抓抓一头蓬发,一掂一跳地走到主持人面前,笑脸盈盈地跟他打招呼:「早啊──」
遇到这种半路装熟的,知名主持人当然是不领情,他撇过头,继续和胡魅语有说有笑,看见李莫生这副纠缠的模样,我用手扶额,决定躲进云幻水族馆内,静观其变。
「海龟汤又不好喝!」眼看主持人他们讨论的议题全在海龟汤上打转,李莫生信誓旦旦地大声嚷嚷,顿时引来所有人的侧目和窃窃私语。
面对这种情形,我感到相当丢脸,覷着别人不注意,我掂起脚步,从云幻水族馆走到别间摊贩前,以免等等不小心成了被攻击的倒楣对象。
「喔?」一直被打断,不能好好採访的主持人,似乎被李莫生的态度给惹毛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李莫生,似乎想用目光在他身上贯穿好几个窟窿。
「他们的汤怪怪的,碗还会自己动!」李莫生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所发生的情况照实吐出,结果引来眾人的訕笑,一旁拿摄影机的年轻人还因此笑弯了腰,差点把机器掉在地上。
「先生,别闹了好吗?我们是美食节目,不是惊悚怪谈!」主持人完全不理会李莫生的詆毁,他冷言冷语地挤兑李莫生,再次把焦点放在胡魅语手上的汤品,一边兴高采烈地访问。
眼看没戏唱,李莫生灰溜溜地走回云幻水族馆,可怜兮兮地盯着我瞧,彷彿是下雨天在外流浪的小动物。
「干嘛要去打断他们?」不得不说,李莫生简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会顾念现实层面,幸好我刚刚躲得远远地,不然要是主持人临时跑来採访云幻水族馆,我还真不知道该把脸摆在哪。
「他们的汤明明就有问题!」李莫生委屈地说着,他揪着一张脸,彷彿包子纹路再现。
「你有什么证据?」我扁眼瞟着李莫生,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要是这样信口开河,等等被人一状告上法院怎么办?
「我的直觉──」李莫生坦然地说着,我只觉得快要晕倒了,要不是我的心脏够大颗,跟在李莫生旁边,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气到吐血。
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我索性闭口不再跟李莫生争论,当李莫生自顾自地说话时,我的耳朵隐隐作痛,脑子乱哄哄地,感觉像是快要被炸裂般:「唔、呃……」
「赵聆?」李莫生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情况不太对劲,连忙关心地走向我。
双手抱住头,我的神情痛苦,小孩子童言童语的声音铺天盖地,不知从何而来,细细碎碎地在我耳边演奏出狂想曲,彷彿狂风暴雨笼罩在我身上,我宛如汪洋中一艘小船,就快要被击沉。
「救我、救救我们……」
「姊、姊,我们好痛……」
「姊姊,你不是一直看着我们吗?」
昨夜梦境里的对话再次传来,我的眼睛矇矓,无法辨认方向,双腿如同果冻般,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就要往前扑倒,李莫生见状,紧张地扶住我的手,惊骇莫名地开口呼喊:「赵聆!」
「我……」甩甩头,我勉强站稳,一边将视线地望向远方,希望能让藉此减缓晕眩的不适,然而,只见眼前在海龟汤店门口排队的人们,不知为何成了一架架森森白骨,我吓得跌落在地,浑身发抖。
「赵聆,你到底怎么了?」李莫生将我扶到椅子上,端来白开水让我饮用,一边拍扶我的后背,温言关心着。
「爆炸、要爆炸了。」我的嘴里无缘无故说出这串话,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我有股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爆炸?」李莫生哑然失笑,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对,北华市场里根本没有什么爆炸的源头,突然听见我这么说,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不过李莫生还是好声好气地安慰我,要我别胡思乱想,见我今天身体状况不佳,李莫生难得地有良心,愿意顶着大太阳,充当外头跑腿的买午餐小弟。
在李莫生离开后,我彷彿身陷冰窖,冷得直打哆嗦,当我抬头再次望向海龟汤时,眼前的排队人潮跟这一、两天没什么不同,适才的森森白骨没再出现,在我眼前全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至于知名电视台主持人,不知在什么时后早已和节目製作团队离开海龟汤,一旁的人群则是不屈不挠地往北华市场ㄇ字中段延伸,要是再多点人,说不定可以排到北华市场大门口。
只是……明明现在是正中午,对面的海龟汤又聚集了这么多人气,为什么我会有森冷的感觉呢?
我困惑地盯着海龟汤,希望能够瞧出些端倪,门口前的三公尺长缸,里头的海龟不同于前两天怡然自得的优游样,反而无精打采地趴卧在石头上,显得有些奄奄一息。
一直看着?
我想起在梦境里,小孩子以言语提到我一直看着他们,但这几天待在云幻水族馆时,除了无聊转电视频道外,我只望着海龟在水里面嬉戏,但他们又不可能是小孩。
我到底是在哪一直看着小孩?
越来越多的谜团在我的脑海里成形,但却没办法解答。
颓然地吐了口大气,我浑身瘫软坐在椅子上,决定不再想这些琐碎的杂事,反正就只是个梦而已……应该没什么事吧?至于身体上的疼痛,也说不定仅仅只是因为我这阵子太过操劳,所以才会落得这般地步。
「哇啊──」
正当我放弃思索这些怪异的事情时,一道惊声尖叫打乱我的思绪,不知在什么时候,海龟汤前的长缸开始有漏水的情形,玻璃墙面上逐渐出现一丝一丝龟裂的痕跡。
一位排队的女顾客发现后,发出惊骇的惨叫,马上引来围观人群的注目,胡魅语听到呼喊声后,海龟汤店内传来跟鞋的喀喀声响,只见胡魅语快步走到店外,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焦急。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胡魅语流露出别的情绪,毕竟首次见面时,胡魅语就带给我自信、运筹帷幄的感觉。
就之后这几天的相处也是如此。
只见胡魅语没找其他人过来帮忙,反而不知其所以然地站在水族长缸前用双手比画不同的动作,好像是在……
结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