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
千钧一发之际,从身后窜出的一道人影即时接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赫连大人……」苏媚娘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黑衣男子,正是时常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位护卫。
「没事吧?退远一点。」没停下手边抵御的动作,赫连鈺却仍有馀裕往苏媚娘的方向瞥一眼。
「你是想要一命抵一命吧?但这可不同于陛下原先的目的。」顿了一会,赫连鈺继续说道:「而我也认为,这样的交易并不划算。」
赫连鈺淡漠的一语,让苏媚娘被一瞬点醒。
是啊……正是因为认为以自己的一死,来换取穆不阿的一条性命也算是值了,在面临生死交关之时,她才能够如此平静以对吧!
但是,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呢。
若她就这么死了,那么那些聆风的伙伴们该怎么办呢?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要活下去才行。
多亏赫连鈺的提醒,她又找回了七年前、独自走进綺香楼时的那份坚强。
现在,只希望眼下的事件赶紧告一段落。
依凭着显赫的军功出身,虽然身为文官,但穆不阿的武功肯定不差。
然而在这方面,赫连鈺显然更胜一筹。
再者,如今穆不阿正因心神狂乱而态势不稳,而赫连鈺却是招招都确实沉着……
因此不一会的时间,穆不阿便被卸去了兵器、制服在地。
「赫连鈺啊……苍黎族的当家少主。」穆不阿颓然的望向赫连鈺,「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屈服于皇甫冽的手下呢?」
「屈服?…穆左相,有些事情,我想你大概是搞错了。」赫连鈺淡然道:「我会在皇甫冽的手下做事,可不是因为屈服于他,只是因为比起其他人,我寧可天下是把持在他的手上罢了。」
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相信」,赫连鈺以淡漠的语气如此诉说着。
那似乎是第一次,苏媚娘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许温热的温度。
也因为如此,她才能以最纯粹的目光,去看待眼前的这个男人,而不带任何的戒慎恐惧。
不自觉的,她走到了赫连鈺的身旁。
「怎么?原来你也是为皇帝办事的吗?」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苏媚娘,穆不阿恨恨的问道。
「不,我可没赫连大人那么远大的目标,我至今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的家人、为了『聆风』而已。」
「依据陛下的命令,眼前这男人,还不能杀。」注意到苏媚娘攒紧的拳头,赫连鈺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
「不过,若是在押送的过程中少了几根手指,应该还是在允许范围内的。」
诶?
疑惑于自己听到了什么,苏媚娘往一旁看去。
怎么这冰冷淡漠的男人,也会开这种玩笑啊?
然而,当她将视线移向那张俊美漠然的脸庞时……
——不是在开玩笑。
那表情大有「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一把」之意。
……果然这男人还是挺可怕的。
……
之后,苏媚娘还是没有请赫连鈺帮忙切手指。
在随后到来的一队卫兵的押送之下,穆不阿被带回了穆府。
反正只要最终的目的达到了,那几根手指要不要也没什么所谓。
任务完成,正当苏媚娘认为赫连鈺要跟那群卫兵一起回去时,却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日后,可别那么轻贱自己的生命了。」回过头,他对苏媚娘说道:「你的性命,可没那么不值钱。」
……很温柔呢!这个男人。
在那一瞬,苏媚娘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心念一动,她一个拐脚,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跌坐在地……
「赫连大人,我的腿好像在刚才拐伤了,能请您抱我回去吗?」楚楚可怜的美丽女子,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伟岸男子。
「不要。」没有考虑太久,赫连鈺便回道。
离去时毫无犹疑的身影看起来很是瀟洒。
太可恶了。
虽然明摆着是在演戏,但如此娇滴滴的美人都刻意演了这么一齣了,难道他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在男人面前向来无往不利的苏媚娘,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了个这么大的闷亏。
「赫连鈺,难道你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是这么写的吗?」凭藉着一股怨气,苏媚娘衝着赫连鈺的背影喊道。
闻言,赫连鈺的脚步只是稍加停顿了一会,便继续迈开脚步走远了。
他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决定:那位故作柔弱的女子,压根精神得很。
在穆不阿被处决之后,朝中花了一段时间进行了人事的整顿。
以往总是随侍在皇帝身边的那名黑衣卫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名新的面孔。
……前任内禁卫兵赫连鈺,被分派了一份间时可以在宅里窝半年,有工作时却可能十条命都不够用的新差事。
而王宫之外,綺香楼中那位美丽的琴妓倩影依旧,却升格当了幕后的管理者。
(「这便叫做大隐隐于市吧!有谁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聆风』首领,竟然会是一名花娘呢?」)
苏媚娘想起当时皇甫冽是这么建议的。
就像天舆国的人民们也永远料想不到,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然出资买下了蔚都最大的一间花楼,成为了背后的老闆。
在苏媚娘十九岁生辰的这一天,来自各方的贺礼蜂拥而至,而其中令她最为在意的,是一位署名赫连鈺的男子所送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