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了秋季中旬,秋高气爽,气候稳定,适合远足跟登山,适合一切的户外活动。远离了酷暑跟颱风的危险,寒流又还远在高原上。
对于登山者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季节。对于新手队伍来说,至少替他们增加了一些活命的机会,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五郎先生说过,季以恩他们先前花费了大把力气才勉强抵达的半山腰,与之后到峰顶的路途,绝对不是同一个层次的难度。
后面的路途才是难题的开始,山会用尽全力阻止他们。说得好像彷彿那一座山只欢迎人类踏足到半山腰而已。
五郎先生说自己也曾经轻忽,疏忽了环境中的潜在危险,还差点送掉性命,是靠着他长年登山的经验,还有一股坚毅的意志力,才能够勉强到达山顶。
但是饶是如此,在最后关头的时候,要不是迎风出手相救,他恐怕已经永远的昏迷不醒,并葬身在峰顶,沉睡在那连绵的白雪底下了。
但是就算五郎先生这样说,季以恩他们还是有非上去不可的理由──他们得找到那个叫做迎风的人,他们得谈谈,试图找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向,让aitown有销售出去的可能。
这一支仓促成军的队伍,就在这种状况下诞生了,成员有季以恩、青苹,还有安。
安坚持她也要跟去,她的原因是她在这世界上的家人,也只剩下季以恩跟青苹了,如果他们出事了,那她也没有一个人留在底下的意义,至少她还可以替他们收尸之类的。
对于这个说法,季以恩刚听到的时候,实在是华丽的被震撼了,他抹一把脸,看着前来转达的青苹,既然青苹不反对的话,那他也不反对安的加入。
不过他的原因是,他们此行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那个虚无飘渺又会闹脾气不肯见人的边境守门人,但如果在这段时间内,安碰上了强大的追兵,而西雅也没办法应付的话。
他们不如把安带在身边以策安全。
季以恩看过安喝血的时候,甚至她展开背后漆黑的翅膀,环绕着整个aitown的建筑,彻夜未眠。
他知道安不是普通的小女孩,是来自于晦暗传说中,没有人亲眼见过的吸血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自于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转化成吸血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对鲜血有着无穷的渴望。
但是相同的,他也看过安熟睡的样子,还有仰着头在青苹怀里的笑容,任何一个有良心的男人,不!就算是女人,都没有办法把这样的小女孩丢着不管。
更进一步的,季以恩接纳了安,不管她有多少麻烦,他们都是一家人了。
他看着lucky躺在秋日里的阳光下,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现在牠不怕安了)。然后安蹲在牠身旁,伸出纤细的首,轻轻的摸着牠的背,一下又一下。
接着季以恩回头,看见青苹坐在自己不远处,按着滑鼠工作,他就有一种寧静的感觉,像是整个世界都静止在这一刻似的。
他把这个回忆的画面上了框,锁在心底里。
他们选了一个早晨,仔细的看过了气象,确认接下来的一周内,台中的乌日区,都会晴空万里,他们背着登山背包,带齐了全套装备,准备踏上山。
五郎先生在电话里仔细的叮嚀着,山上的气候变化莫测,随时都有可能伸手不见五指,请他们千万小心。
五郎先生本来要亲自担任他们的嚮导,但是他却在出发的前几天摔伤了腿,虽然他郑重重申了几次他没事,但是西雅还是强硬的将他的那一份登山食粮退货,隔日就让快递公司取走了。
「小伙子,我聘你来替我销售建案,其实有失光明磊落。」五郎先生躺在自家的床上,举高了骨折的腿,对着墙上的视讯镜头开口。「我偷矇拐骗、用尽心机,我没有告诉你这里有这么大的麻烦。」
五郎先生的眼神越过了镜头,失去了焦点,以下这些话将让他心如刀割,「如果你想解约的话,我们随时可以。你可以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不要管这些破事。」
「谢谢你的坦白。」季以恩笑了,「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破事啊!我是仲介,我会守候你们的家园,我会把房子交到合适的人手里,到那个时候,五郎先生你的房子,就会成为他们的家了。」
「……家吗?你给了我很不错的惊喜。」他从建筑师当起,直到建商,实在是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仲介会站在他面前,不跟他讨论房子的价格,只告诉他,这些房子将会是某人的家。
不仅是可以遮风避雨的那个地方,而是一个人生的重量。
五郎先生纵声大笑,拍着床沿,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却选了还不错的人啊。
「去吧!注意安全。你们都是。」
他的眼神在这个新手登山队中扫过,包含娇小的安,他从来没问过安的来处,季以恩接纳的人,他无条件相信。
季以恩点头,示意西雅关掉视讯,他们背着登山背包,每个人十公斤左右,包含乾粮与饮用水,还有睡袋跟帐篷,甚至原先还有一把枪。
应该是西雅透过网路买来的,原本应该放在登山包的暗袋内。
但季以恩在整理行李的时候,瞪着这把枪看了几分鐘,还是把枪扔进床底下了。他连开保险都不会,可不想把自己或者别人的脑袋给炸了。
新手登山队一步一步往山上踏去,如同季以恩跟青苹之前的旅程,抵达半山腰之前虽然旅程艰辛、山路艰险,却仍然风光明媚,就算是年仅十三岁的安,也能够一路跟上。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转化了,吸血族的感官与平衡能力都相当不错,远胜于一个十八岁的成年健康女孩。
她一路上飞飞走走,也算是紧紧跟在青苹身后。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花了两天才抵达半山腰。他们休息了一番,给西雅发了最后一封简讯,接下来就没有收讯了。
他们拿起沉重的包袱,继续往前走。
他们继续走,但只一踏上半山腰的分界点,跨过一棵高耸入云的树,雾气就袭击到他们眼前了,之所以用袭击这个词汇,是因为连领路的季以恩都对这阵雾气毫无所感,他们就这样在几秒内,如坠五里雾之中,睁眼看不见彼此。
前一刻他们还可以感受到微风,这一刻他们只觉得雾气入侵鼻腔,一阵微微的湿润。
季以恩往后传了绳子,系在彼此的腰上,他高声要大家放慢脚步,稳稳地往前走,不要心慌、不要害怕。
他在自己腰间的绳子上系上铃鐺,铃鐺声铃铃响,随着季以恩的步伐,不绝于耳。像是一种安心的引导,大家在雾中又往前走了一天。
这很冒险,季以恩知道,但是他们不知道这趟旅程的终点在哪里,他们的存粮消耗程度会是他们最大的问题,只要还能走,他们就得冒险走。
在雾中走了一天之后,季以恩正庆幸一切顺利,却忽然下起了雨,在山间的森林里,淅淅沥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