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严誉都没睡着觉,她在琢磨该怎么和明香提这件事,或多或少会尴尬。
所幸她今天休息,早早起来准备出门逛早市,丁韫成也跟着醒了,下面还是难受,喝了杯水,嗓子有点哑:“你去哪?我也去。”
“去菜市场,很脏很乱。”
“我也去。”
丁韫成迅速去刷了个牙,换了身严誉估计不便宜的衣服,穿了一双蓝白的运动鞋。
“昨天下雨了,你这么出门,也不怕鞋脏。”
“脏了有人洗干净,怕什么。”
严誉头疼,挎了个大布包:“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你还能招到秦思勉那样的人,你把人家当仆人使唤,没道理。浑身的懒骨头也不知道治一治,一会儿在路上不许叫苦连天,我是想买了菜赶紧回来,不想伺候你。”
他凑到她跟前,眼里的红血丝惹人注目,他轻轻说:“怎么说都该是我伺候姑姑,怎么轮得到你伺候我?”
她瞪他一眼:“你怎么也没睡好?”
“我做春梦来着。”
严誉望着他眼神躲了躲,她最怕对付不正经的话,表情不自觉严肃起来,跟他拉开距离:“青春期这样很正常。走了,再晚就逛不到新鲜的菜了。”
他尾随她出了门,追问:“姑姑,那你怎么没睡好?不可能也是做春梦了吧。”
“我脑子里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那为什么?”
她胡乱扯了一句掩饰过去,把他赶到公交车上去,大少爷立马没了声音。丁韫成乖乖挺直腰背站她旁边,也不愿意抓扶手,而是紧紧抓住她一直手臂,身体贴着她,眼神格外警惕,躲瘟神一样躲着其他乘客。众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以为他们是对情侣,两个人都浑然不觉,贴近了低声说悄悄话。
“你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吗?”
“我现在养两个人,你觉得我很容易吗?”
“那你让明香走,反正她是多余的。”
“案子悬着,她家里又出了事……而且她不多余,多余的是你,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光知道吃我的米,不知道听我的话。”
“你说个数,生活费我会亏你?”
“不用。”
“为什么不用,钱我多的是,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不要你们丁家的钱。”严誉声音发沉,抓紧扶手。
丁韫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松开手,去抓被无数人抓过的扶手,别过头去。到站下车的以后,他问她要了两块钱零钱,发着倔,站在原地不走了:“我自己回去,怕你一直看见我吐出来。”
“发什么疯,走了。”
“你嫌我脏,我不跟你走了。”
严誉不想理论,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丁韫成,别闹脾气,我们买了马上回去。”
丁韫成盯着她的手腕,半天没说话,抬眼怒气消下去很多,眼中多了点别的乌七八糟的情绪。
“好。”
他垂眼跟她涌入热闹的人群,严誉很快放开了手,丁韫成迅速抓住那一片被捂热的皮肤,想把热度留住。他紧紧跟着她,鞋子踩过泥塘,肩膀擦过行人。今天是周日,早起买菜的人比丁韫成想象得要多很多。
严誉担心他不高兴,没太往里面走,比了两三家就把菜买齐了,丁韫成都注意她买了什么。要出去的时候她让他待在原地,她挤到另一边去,身影被人群短暂遮蔽,丁韫成烦躁得厉害,等了一会儿,她笑着回来把他拽走。
“你干什么,我又不渴,人这么多,差点找不着你。”
“刚才你闹脾气抓了扶手,原来不难受啊,那不用洗了,这两瓶水我拿回去喝。”她一边说一边把水往布袋子里收。
“诶姑姑……”丁韫成急忙伸出双手,嘴唇抿着目不转睛看着她,可怜又急迫。严誉憋着笑不想把他逗火了,拿出水给他淋洗。
“我不拿你们家的钱是因为我是警察,你爸一直是警方的重点关注对象。我们是姑侄,我养你也没什么,我拿了钱,性质就不一样了。”
丁韫成垂着眼睫不说话,两瓶水都用光了他甩甩手,“回家吧,大不了我让明香少吃一点,你还是养不起的话,我就让她走。”
“……你一点委屈都不能受是吧?”
丁韫成感觉奇怪:“凭什么我要受委屈,我生下来就不受委屈。姑姑你不也这样,动不动就跟我生气。”
“我的脾气比你好得多。”
“那是你对别人,对我你就很坏……”
严誉摇摇头:“下次我不会再浪费两块钱给谁买水洗手了,谁惯的矫情毛病。”
“你看你看,对我这么差劲。”
她打他的肩膀:“行了,幼不幼稚。车来了,这次不许碰别的地方,抓紧我。”
“好啊姑姑。”
丁韫成笑着露出几颗白牙,俊美的剑眉舒展开来,他浑身直冒热气腾腾的青春稚气,他一靠近,严誉感觉这琐碎平淡的生活多了点别样的趣味。她暗暗想,下次她可能还是愿意浪费那两块钱。
夜很深了,窗外吹起凉风,客厅又冷又干,严誉的手冰透了,她搓一搓,感觉到僵硬才发觉她刚才忘了关窗,屋里的暖气都被冷风打散了。她连忙去把窗关上,呼啸的寒风停了,她倚在墙边,忽然感觉喘不上气,垂着头,久久抽不出力气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