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煮皂液时打开的风扇在头顶上哗哗响着,而我们两个隔着餐厨的吧檯桌互望,说我们是互望,也许用「互瞪」二字还更精确些。
「……你说什么?」
「我说──我把你的事情,告诉我老爸了。」
现场没有镜子,我无法看见自己的表情,然而想必是不好看,因为对面艾理善的嘴抿成了一条线,一反刚才的不安,现在他直盯着我,一副就是「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已经来不及了」的模样。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伯父说呢?还有,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
艾理善叹了一口气:「等一下你听完一定会说我是在找藉口。我本来完全没打算要说,也晓得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先跟你商量就说出去是对你不公平,可是这整件事对我而言完全是意料之外。」
他放下手上提的背包,却没有往我的方向靠过来,甚至没有拉开椅子坐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把今天这件大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他今天中午下了课之后,直接从学校骑车到客运车站,带搭客运来的父亲去医院。我上次见到伯父时,他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不用坐轮椅也不要人搀扶,这次回诊,医生也说恢復的速度在预料当中,再过几星期就能拆掉石膏。虽然復健会是条漫长的路,但伯父还不算是老人家,应该不会造成永久的损伤。
事情发生在批完价、拿了药,父子二人走向停车场的途中。父亲不经意地开了话匣子:「对了,今天怎没看到你的朋友?」
「小陵早上有课,我没跟他约。」
「这样啊。」
「干嘛?」
「没什么。他是个好孩子,你要多学着点!」
「囉嗦啦!」
「马上就顶嘴,真不可爱,我还满希望那孩子把你教好,不然你没人要!」
「谁说没人要的!」
「你之前不是平均每隔一个半月就换一个?」
「老爸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爷爷说的。」
「我也很想知道啊,为什么爷爷那么清楚……」
「你念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我们都要晚上听你打电话给女朋友,不清楚才奇怪!」
「呜……」
「如果这种事情只发生在一个两个女生身上那就算了,连续那么多个,你自己就该检讨了,想想看为什么都撑不久?」
「才没有撑不久,我们已经差不多两年……」
「你们?你跟谁?」
发现讲错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