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姊快要毕业了呢!
得准备很重要的礼物给她才行。
这个月的零用钱,加上这学期的奖学金,跟咪咪一起买晓雯的生日礼物还有剩,但光那样不够,她想送更好的、气派的……
……不、不对,也不用到气派,要符合学姊个性的,能衬托出她的气质形象的……香水吗?
之前听咪咪说,有个牌子的香水,还可以直接在柜上当场搭配独一无二的香味,那样感觉好棒喔……
但好的香水,不便宜呢……
先跟爹地预支奖学金?反正她稳拿,讲清楚用钱计画,爹地应该会答应吧。
又或许她可以问妈咪意见?
这会是个好主意,她可以邀学姊哪天来家里吃晚餐,然后再问妈咪觉得什么样的东西适合学姊。
不、不不,这是她个人要送学姊的毕业礼物,要绝对百分之百,没有一丁点杂质,全部都是她的心意才行……
学姊啊……
总是在舞台上闪闪发亮的学姊。
总是耐心听她胡言乱语的学姊。
温柔又聪明,美丽大方,没有架子,唯一的烦恼是花太多时间在戏剧社和打工,没时间交男友……
她回想着朦胧的记忆中,那张总是对她露出宠溺笑容的温暖笑容。
她总潜意识的以为,不去想,就不会发生,不去想,就不会是真的;总是欺骗自己,过去就过去了,重要的是当下……
手上绑着许多透明如丝的线,牵到遥远的黑暗彼方,连着洪流的两端,拉扯着,拉扯着,轻轻联系着,有妈咪,有爹地,有咪咪有晓雯,有学姊……她总是自我安慰着,安慰自己大家都好好的,大家一定没遇到那些可怕的事情。
而现在……
手上那些线,就这样断了。
不知何时,她早已忘记大家的脸孔,只依稀记得某些画面、某些声音。
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像蒙上一层薄布似的,模糊。
她靠着窗户,遥望着窗外的景色。
学姊,我已经27岁了,虽然身体的年龄是16……
学姊,你呢?那些年,你过得好吗?
※※※※
「……事情就是这样。」
「所……所以,意思是……静露小姐的家人……都……」
餐桌边,奈特和努伊面对面坐着,努伊眉头深锁,依然还没从『静露小姐是从上个世纪的台湾穿越而来附身在澳洲女孩身上』的震惊中恢復。
「推算无误的话,殭尸末日浩劫就发生在他们有生之年。」奈特说完,往后靠着椅背,深蓝绿色的眼瞳仔细盯着努伊的反应,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努伊皱紧了脸,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努力想找什么词汇说,却颓丧的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终究只能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眼神落寞地看向一旁,那扇紧紧闭上的门扉。
前几天那场西北雨,奈特衝出门后,到傍晚才抱着蜷缩在他怀里的静露小姐回来,两人都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他赶紧烧热水煮薑茶给他们喝──静露小姐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只在回房前对他说了句小小声的『谢谢你』。
接着,她就再也没有出家门过。
整天窝在房间里发呆,与她搭话只会回答单音,眼睛总是哭肿的,最常失神的望着窗外,要是放着不管,她甚至会那样一动也不动的窝在窗边整日,天黑了也不开灯、也不知道要吃饭……
「我……我一直以为静露小姐的姓名是比较特殊的发音……」努伊语气虚弱的胡乱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那是她的本名没错,」奈特平静的回答他,「徐静露──虽然我们土瓮的人都习惯叫她露露──为了避开麻烦,我们对外一律称她的小名露露,而我并不打算让这里的人知道她的本名。」他食指轻轻点着桌子,示意『这里』……也就是台湾。
对外一律称她为露露……这么说,静露小姐从一开始就没对他设防了──努伊的眼眶有些泛红。
当时,自己明明就是米尔罗阵营的人,帮着那群坏蛋攻打土瓮,跟静露小姐明明就是敌对的,她却在第一晚互相介绍时,就告诉了他本名,还老是伤脑筋想法子帮他找到容身之处,去哪里都带着他,还拜託千里远外的兄长帮他引荐进新雪梨的研究所──不,现在想起来,亚瑟先生和阿奇尔先生甚至不是她的从小认识的兄长──
「那、亚瑟先生和阿奇尔先生他们知道这件事──」
「不,他们不知道。」奈特摇摇头,「我们不打算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但那是她的──她的──」努伊拼命想着词汇,「身体的──血缘上的家人──?」
「事实上,努伊,」奈特叹了口气,「瞒任何人都可以,但她不想瞒你。」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也失去了家人,让她有了共鸣。」奈特看着他,低声说,「她原本甚至连我也不打算说。」
努伊抬眼看向奈特,发现总是酷着一张脸的他,此时嘴边却掛着似有若无的苦笑。
「这、这么温柔的人……如、如此宽、宽阔的胸、胸襟……」他突然就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稀哩哗啦万马奔腾而出,「世界上孤儿这么多,却只有我……」
他哭得唏哩哗啦,以致完全没发现奈特正充满兴味的挑眉盯着他瞧。
「努伊,」奈特啟唇,歪着头低声细语,「她不想瞒你,除了因为我们现在都在同一条船上之外,也包含了对你的信任──你可以理解吗?」
「可、可以,我可以──噢……我的小姐啊……」还在哭。
「如果你一个不小心破坏了这个信任,我无法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你也可以理解吗?」他靠得更近,低头看着努伊哭泣的脸。
「可──可以──」单纯的努伊抽抽噎噎地回答,哭着拼命点头保证,「不能辜负小、小姐的信任──我绝对不说,死、死也不说──」
「很好。」奈特伸手轻拍他的肩膀,这才缓声说,「至于我刚才最后对你说的话,就止于我们两人之间,ok?」
努伊拼命点头。
「谢谢你,奈特先生,」他红着眼眶对奈特绽出一个毫无心机的微笑,「能被你们如此信任,我感到无比光荣──」
「我也很高兴你是可靠的。」
「那──我可以问一件事吗……?」努伊擦了擦眼泪和鼻水,深呼吸恢復情绪。
「请便。」
「这件事,」他指了指紧闭的房门,静露就在里头,「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吗?」
还算是个聪明的。
「小时候跟她同房睡的菈瑞儿、当初帮着我一起调查的布罗和我父亲都知道……」奈特想了想,然后脸色有些阴沉的继续说,「还有新雪梨达尔克区的那傢伙……应该也知道。」
曼丽,那个乌黑亮丽的短发,象牙白的肤色,巧鼻凤眼,美丽慵懒的神秘女人。
「那傢伙?」努伊困惑的问他,好奇是谁让奈特陷入沉思。
奈特从记忆中回神。
「不,别在意那个了,你不认得她。」
不再继续追问,努伊只是点头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