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律在电话那头静默了很多秒。
「徐易渺?」
显然他连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
「嗯,」易渺嚥嚥口水,再问了一次,「副总,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行销部门有个计画,找我帮忙去市调,我觉得你也许比较有想法,要不要一起去?」
何存律依旧安静了半晌,在易渺冒出冷汗的时候,他才说了话。
嗯?「行销部门?」
「哦,因为之前认识行销部的朋友,是我主动要帮忙的。」
「有加班费吗?」何存律问。
「嗯?」易渺没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也有点堂皇了起来。
何存律在开玩笑吗?
他的玩笑怎么都......这么特别?
「你说什么时候?」他又问。
于是,星期六,一个不用上班的日子,徐易渺六点就起床准备出门了。
手机响了下,她接起,「副总早。」
「我到了,你可以下来了。」他的声音经由话筒传过来,心情似乎不错。
「好。」
第二次坐存律的车,易渺以为自己会觉得不自在,但反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放松了很多。
虽然存律本身就寡言,但是易渺刚好就是个反向对比。
因为这次的主要广告的主角是在说一个有关处于弱势中的孩子的故事,所以他们准备去的地点是心心育幼院还有县立医院儿童病房,去探索孩子没有大人在身边时的需要是什么,易渺为此做了很多功课。
如果是要形象广告,那么一定要显示出他们公司的用心和热诚嘛。
易渺拍拍自己装的满满的背包,「为了应付小朋友,我准备了很多糖果和玩具,昨天还上网搜寻了很多可以让他们玩的游戏,学了好几招,网路上说如果控制不住小朋友,除了用哄的骗的,还可以用玩的。」
存律「嗯」了一声,「不用这么麻烦,孩子只要被兇一下就会听话了。」
「......」她看看他,「他们是弱势孩子,有些还没有爸妈,副总。」
「是吗?我也是。」他说。
易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何存律是在说自己也是弱势族群吗?有人这样调侃自己的吗?
这又是什么玩笑话!她有些汗顏。
「......」易渺决心不理他,「你知道什么是『挤牛奶』吗?我以前都没有玩过,小时候都跟爸爸去工作,连跟邻居小孩玩的机会都没有,昨天上网搜寻才知道。原来大家小时候都玩过好多种我没听过的游戏。」
「......」他无言了一阵子,「你同学呢?」
「同学都不跟我玩。」她说。
「为什么?」
「因为怕弄伤我,老师会骂他们。」
他静了静,「老师真势利。」
「是啊,我长大才知道老师为什么都要一直问我家长日爸妈会不会来。」
「同学不跟你玩,你不难过?」
「一开始很难过,越长越大就越无所谓了,直到大学才好一些。其实他们还是会跟我说话的,只是一到报告或是功课要分组,我总是一个人落单。」
「也许大家只是不想承担不小心把你的作业搞砸的责任。」
「是啊。」她认同。
「这样你不会讨厌你爸爸?」
她摇头,「我从小的偶像就是我爸,他不贪污,不讨好,不会拍别人马屁,在他的职位做好他该做的事。」
想了想,易渺又补充:「这条路的交通变得比以前来得通畅,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我爸爸做的努力,即使只有一点点的改变,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因为他,所以我错失了很多交到朋友的机会,但他很疼我,我只要有什么事情想去做,他不曾阻止过我。我想出国玩,他就带我出国,我想去运动,他帮我买跑步机。他给我衣食无缺的日子,同学不喜欢我,不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讨厌我爸爸?」
真讽刺。
存律听着听着头突然痛了起来。
「...怎么了?」易渺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劲。
他咬咬牙,「没事。」然后俯身从副驾驶座前面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递给易渺,轻声道:「帮我拿两颗。」
因为存律突然靠近的气息,让易渺瞬间愣了下,她按照指示拿了两个给他,在存律接过吞下的这段时间,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了?」易渺克制不住好奇地问。
「没事。」他又说了一次,等到头部传来的剧痛好了点,他才淡淡地说:「十年前车祸的后遗症。」
易渺突然百感交集,刚才一定是因为自己没多想,一直说爸爸怎么怎么的,却忘了他父母已经离世了,刺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