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叹息道:“家、国、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对于五弟来说,辽国是天下的一部分,而女直野人不是,至少在他们未有承认了我儒家文化之前是如此,况且辽国虽每每欺辱朝廷君臣,但这也只是嘴上骂上两句,与君子之间的动口不动手差不了多少。”
“女直野人呢?女直野人一旦击败了辽国,一旦占了辽国之土,见识了野蛮战胜了儒家文明后,三兄以为女直野人会与隋朝之时那般主动融合我儒家文化?三兄也不看看自汉末至隋朝经历多少战乱、死了多少人,也不看看唐末之时又死了多少汉民。”
蔡鞗对宋国文人的短视很是不屑一顾,尽管知道这种短视是辽国对宋国施压了百十年的屈辱所制,但他更知道,辽国虽对宋国施加了诸多屈辱,也只是嘴上占些便宜,而且燕云之地也不是硬生生抢来的,而是石敬瑭卖给的辽国,从法理上来说,辽国并不算是侵略了中原王朝,与后世小鬼子侵入有着本质的区别。
见蔡翛沉默不语,蔡鞗也不想继续谈论这个沉重话题,说道:“辽国承认了儒家文化,虽与隋朝的完全臣服了儒家文化不同,至少也远强于女直野人,所以在五弟看来,同属于一个文明之下的宋辽两国也就是远房兄弟与咱们掐架,既然是兄弟之间的掐架,关起门来怎么打都是可以的,可若是女直野人这个外人举了棍子,那就是在欺负俺们自家兄弟!”
“至少在女直野人未有臣服儒家文化之前!”
蔡鞗又说道:“现在看似宋辽金三国相争,实则是文明与野蛮之间的厮杀,五弟不是非得要阻止宋国干掉欺辱了自己百十年的辽国,关键是宋国有能力独自打趴下辽国吗?有能力在辽国亡国后,打趴下吞并了辽国的金国吗?”
“五弟……”
蔡翛刚开口就被烦躁的蔡鞗抬臂阻止,不满道:“三兄也莫要与五弟说什么宋国的百万披甲卒什么的,五弟是讲武小学堂的山长,五弟需要的是三兄拿出真实数据,拿出宋国真正可以击败辽国的实力,而不是张口闭口说什么百万披甲卒,不是什么每年万万贯财赋!”
蔡鞗心下烦躁,又一阵沉默犹豫,犹豫着是不是与眼前两人彻底摊牌……犹豫良久,蔡鞗看向担忧不已的娘亲,钢牙紧咬。
“五弟今日把事情与三兄挑明,但这话语一旦说了出来,三兄与五娘就要做出选择,是选择站在镇南岛一方,还是站在宋国一边,若是让五弟知道三兄将今日话语传扬出去,那就莫怪五弟心狠手辣!”
杨氏、蔡翛身体莫名一震,在第一日登岛听了苏眉话语后,两人心下就有些许猜测,真正将揣测变成了事实后,两人心下翻起惊天骇浪。
“今日五娘、三兄也是见了小七传回的信件,女直人侵入辽东京,辽东京百姓必然惊惧而逃,能往何处逃离?只有两个方向,一者南下逃亡营州,逃入辽南京,一者向西逃入辽中京。”
“逃入营州的百姓大多进入了怨军八营,从现在来看,怨军八营已经是内乱不止。而信件上的二十万饥民叛乱,因何会有如此之多饥民聚在宋金夹缝中作乱?三哥须清楚一点,不仅仅只是因为辽北大旱,更多的还是辽东京逃亡的百姓,因为辽国特殊军制,因为辽国无力赈灾造成的结果!”
“怨军动荡不止,政和七年董庞儿于南京而反,今岁又有二十万饥民而乱,亦有政和五年耶律章奴、萧敌里、萧延留等人欲另立辽皇,军、民、皇族皆内乱不止,前有女直人虎视眈眈,后有宋国步步紧逼,如此还未算上立国百十年后的各种朝堂弊政,如此之下,辽国又怎能安稳立于世?族灭国王就在眼前!”
蔡鞗冷声说道:“辽国灭亡在即,五弟根本就不信宋国可以抵御吞并了辽国的女直野人,若宋国真有这种自信也不用行什么‘联吴抗魏’之事!”
“五弟不信联金抗辽,不信宋国背弃《檀渊之盟》后,还能与任何一国和平相处!”
“哼!”
“先是干掉卧榻之侧的南唐,灭人国后,竟他娘地当众羞辱亡国贵妃,还他娘地弄个什么《临幸图》宣告天下,而今又要背信弃义干掉辽国,女直野人若还他娘地相信宋国成了乖宝宝,若还相信宋国与他们和平相处那才他娘地的见鬼了呢!”
“哼!”
蔡鞗最是厌烦这种事情,战败了,可以砍人脑袋,可以打落凡尘,偏偏却拿他人妻女进行无情羞辱,换做他是女直野人,那也绝不会放过如此小人。
蔡翛张了张嘴,又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心下恼怒,沉默许久蔡鞗才平静了胸中恼怒,冷声说道:“宋国每年用度超过一万万两千万贯,实际赋税所得才一万万贯,一再增赋,一再使用各种手段掠夺百姓之财,看似繁华富庶,实则早已隐忧不断,若非有辽国在侧时时威逼,宋国早就民乱不断了!”
“五弟想要改变这一切,五弟也确实去做了,结果又如何?官家他娘地因为一堆破烂石头将有功将领打入死牢!”
“哼!”
“指望他赵佶,指望朝廷,指望老蔡,小爷情愿自己来守护这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