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春季,小雨绵绵,陈延在户部点卯、等早朝结束后,就从东门街随小太监一同往宫墙内去了。
他早有准备,面天子也不慌,听陛下问起关于如何解大名迷局之事时,陈延很直白的讲,自己还没有头绪。
他说:“臣有些不懂其中之事,臣所了解的、知晓的,太片面了,片面之景不可表我朝之事,所以臣还要再想想。”
天子闻言,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宽宥他,又问及陈延孩子之事,提到孩子,陈延脸上挂着将为人父的喜悦,“是有此事,产期就在这个月了。”
“不错。”天子微笑,“如此多年,清远总算有后了。”
二人上午在宫内下了会儿棋,天子为彰显宠爱,留陈延在养心殿用了一餐午饭,席间,四皇子有事来窜了一段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小孩来了之后,陈延在宫内,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他的心不在焉很快被陛下发现,天子笑着问他怎么了。
陈延:“不免陛下失笑,臣觉得心里有些慌……”
如此臣子,其实是殿前失仪的,但,谁不喜欢这样重情之人呢?
反正也没什么事,成宇帝看陈延走神,便放他回去了,还特意给了个恩典,“清远今日就不必回户部点卯了,回去多陪陪妻儿吧。”
“臣多谢陛下!”
望着年轻臣子快步走出大殿的身影,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同自己身旁的总管道:“他是否是性情中人?”
东领:“奴才看人这点本事哪敢在陛下面前托大,不过陈大人的确很是不同,有些初生牛犊的味道,又讲礼。”
他是做孤臣、保皇党的好料子。
但是不是一把刀呢,能不能组织变法呢。
成宇帝有些拿不准,但他内心有一种很神奇的期盼,虽然知道陈延不是最合适的,但总觉得,该他。
他做的事,都能成似的。
……
走出宫门,陈延脚步飞快,在行至东门街,看见自己马车边有姜府的仆从站着的时候,他心里真的咯噔了一下。
这里不允许官员飞奔,他只得快走了过去,仆从抬头见他,立刻凑过来,告:“老爷,夫人发动了。”
茵茵要生了!
他几乎立刻攀上了马车,叫车夫挥鞭,很快,车轮便转了起来,哒哒哒的声音里,姜府到了。
推开大门往里走,至妻子的院边,陈延已经看见侍从来来往往,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院子里的声音也有些杂乱,见到他,很快有人带着他去院内,和岳父岳母打过招呼后,他就听见了茵茵呼痛的声音。
那种声音,是被压抑着的痛呼。
他心一紧,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娘,茵茵进去多久了?情况怎么样?”
“约莫两个时辰了。”卫夫人看着还能稳住,但心也揪成了一团,“医女刚刚出来过,说情况还不错,胎位是正的。”
这只言片语是冰冷的,但生产一事,看起来系着全家,真正使劲的也就是一人,纵然门外的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也没有丝毫办法。
陈延在院门口走来走去,他从来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等待如此煎熬过。
姜定修都被他转烦了,叫一旁的仆从搬了个凳子过来叫陈延坐下。
“爹,我心急,坐不下来。”
“心急也等着,何——”他刚要说话,院内忽然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喊声。
是茵茵!
她虽然素爱撒娇,看着是个柔软的女孩子,但实则像个女战士一样,坚韧得很,大家从来没有听过她的这种情绪。
姜定修直接脸一白,陈延更不用说,心都飞进去了。
两个人也不为凳子的事纠结了,一起在院门口转来转去,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就在陈延的耐心已经快消耗殆尽的时候,茵茵忽然高声喊了他的名字,叫他进去。
这一刻,陈延等不了了,立即就要进门,有产房的丫鬟嬷嬷拦着他,他以为这些人又要讲什么产房污秽之地男子不宜进入,他不怕这个,他要进去!
然后一只手就被岳父抓住了,“如今是春季,风这么大,你推门进去要带风和露水进去了,也容易分散茵茵的注意力,给我在外面等着。”
长辈说得句句在理,他只能停下了脚步。
喊声仍在耳畔,他立在原地,像是一块望妻的石头,小小的呼喊声随着雨声逐渐落幕,天渐渐黑沉了下来,冷风簌簌。
正当仆从们把此间烛火燃起,举着提灯过来照明的时候,院落里,忽然传来一阵啼哭的声音,三人全部精神一振,往前走了几步,很快,产房的门开了,外间有风,接生和抱孩子的婆子都没有出来,是茵茵的贴身侍女来报的喜。
“老爷、夫人,姑爷,母女平安!”
这一刻,陈延耳畔绵长的嗡嗡之声终于停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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