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延决定请假。
临时事假,请了三日,主管此事的吏部尚书姜定修瞥了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陈延一眼,“请这么长的假?”
陈延恭敬道:“是江南长辈来京,下官要回去接待长辈。”
大名朝对于一般的官员请假卡得不是很紧,请假请得少、有名目者一般不会不批,所以姜大人问完后便提笔写了个准。
自姜尚书答应求亲后,陈延面对老岳父也淡定了起来,很恭敬有礼,并不畏惧。
因此,在得到批复后,他脸上挂着笑离开了吏部。
姜定修看着眼前离去的背影,心里哼了一声,来什么人,请三天假,不知道超过两天就要上呈陛下吗?
因着小事就请假,真是仗着圣宠不把自己的前途放在眼睛里,果然还是年轻……不对,二十多岁了,婚后都要加冠了,都不年轻了!还这么草率。
不过,抒发完自己的不满后,他又想,为此请假,说明也是重情之人。他与陛下,都偏爱重情之人。
八月初五,吕夫子和夫人在小院内谈天,因为江南府衙那边有些事,吕思然作为书吏,请不了这么长的假,所以吕家就吕夫子和夫人来了京城。
吕夫子在院内喃喃,“不晓得私塾怎么样了,这次我和安哥儿都来了,小兔崽子们会不会翻天?”
“思然说了会去看的。”吕夫人安慰他:“月底就启程了,不会耽搁太久的。”
“不晓得延哥儿什么时候有时间。”吕夫子眯着眼睛,“昨日我看京城那书肆大得很,难得来,今年得在这边多买几本书回去,想让他帮我掌掌眼。”
“等婚期将近,许就空了?”吕夫人昨个跟李银花聊了聊,感慨,“当京官,确实是忙。听李家婶子说,延哥儿脚不沾地呢。”
“那是当然!”作为亲眷,吕夫子对陈延的消息那是很关注的,所以他提起麦种堆肥、麦田丰收的种种荣誉,如数家珍,“等闲人,哪能有这番作为!”
她看他眼神闪亮,仿若一下年轻了十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今个倒是一点看不出舟车劳顿的样子了。”
二人正聊着天,外间忽然有人窍门,吕夫子起身,“怕不是安哥儿来找了,他说今天要陪我一起看书肆的。”
他边说,门边打开,目光轻轻扫过,吕夫子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他惊喜地喊道:“延哥儿!”
“夫子!”陈延手里拎着节礼,笑着看向夫子。
进内堂,陈延放下东西,赶忙给二老斟好了茶,不等吕夫子说话,便直直跪了下去,叩首道:“儿不孝,多年不曾敬父母。”
昔年若不是夫子悉心栽培,给他机会,他万不可能走上科举一途,也不会有今日。
“哪里弄些这个来!”吕夫子连忙把陈延拉了起来,“你不起来,老夫这老骨头可拉不动你!”
“再说了,孝心又不是只在膝下,你年年来的书信,我和你义母也都看过了,我们在江南府过得很好,你在京城也很好,从不愧于你曾对我说的要立心于民。”
他说着,拍了拍陈延的手背。
吕夫人也笑着拍去了陈延衣衫上的浮尘,“是啊,每次听闻你的消息,你义父都能多吃上二两饭。”
真的久不见夫子了,曾经笑眯眯、极有风骨的中年男人身量竟变小了,脸上的皱纹增多,还有师娘,从何时起,他们竟成老夫妇了。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吕夫子道:“还不曾问你,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陈延把自己请假的事说了出来,毫不意外被夫子批了一顿,不过假已经请了,夫子也只能叹气,随后提出让陈延带他和陈安去书肆逛一逛。
陈延把师母带到家中后,同大伯和伯娘见礼,假期第一日,就同吕夫子、堂兄逛了一整日的书肆与京城。
在路过京城的考院时,夫子驻足观看了许久,最后把目光转向了陈延和陈安,他拍了拍陈安的肩膀,笑着说:“都看完了,我们回去吧。”
假期第二日,陈延去了程瑞处。
程瑞富态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更像是个商人了。
陈延乍见他,是真的有几分陌生,但在他开口之后,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仍叫他二哥,语调轻轻,很柔和,像是在缅怀曾经追寻过的那段时光。
“三弟。”陈延拉着程瑞在街道旁闲谈,“大哥今日不休沐、近日不成亲,请不到假,所以只有我来了。”
“我晓得。”程瑞笑呵呵的,“还未恭喜你,觅得良缘。”
陈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看着有几分羞赧。
气氛很好,两个人从天南聊到海北,许是程瑞真的是快做生意的料,又或者是读了书的程老板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自从自己立府、拿了钱财单干后,程瑞的资产就在呈几何倍上升。
这些年,他走了许多地方,由南至北、从东到西,甚至还差人去边境贩货,在江南炒货,走的地方多了,说话便有几分见地。
风俗习惯、风土人情,又能由经济观政策,陈延听了,觉得此刻经商的三弟、若是去科举,极易中。
这不就是天子喜欢的人才吗。
但旁敲侧击了一下,见他已完全放弃科举后,陈延没有再提,随口一提,恐乱人心。
中午在外边对付了一顿,程瑞吃完问:“这酒楼是你家开的?”
“我姐开的。”
“怪不得。”他微微叹息,“很有当初的味道。”
踏着夕阳归家的路上,程瑞又道:“其实这些通商能成功,也有二哥你的一片功劳在。”
“嗯?”陈延微顿。
“我原是不敢走那么远的。”没有家里的支持,单靠一点商队和自己,走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