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周夫子说自己建议的时候,他立刻铺开了纸,提起笔做起了笔记。
作为一名曾经的文科狗,陈延很擅长整理资料、制作思维导图、扒书做简章,是以,虽然周夫子的语速很快,他的笔记仍能跟上,就是能看懂的人可能不多。
周夫子立于讲台之上,看上去是随便点评,实际上他精得很。
评学生的策论,他都是只说内容,不谈名字的,这样也好保全一下大家的面子。
当然,要是夸人就不糊名了。
他会在批评某个人的文章的时候,仔细地打量那个学子的表情,借此来对这个学子下第一印象,并判断这位学子的大致性格。
挨批的时候,有人会低头、有人会羞赧、有人会愤愤不平,当然,也有人会虚心听指教,但这种人很少。
毕竟他基本只在新班开课的之后干这种事,这会儿坐在学堂里的都是新晋、在榜上排名前列的年轻秀才。
年少成名,几乎都有傲骨。
而这个陈延的反应,和这些人全都对不上。
周夫子发现这个学生被批的时候好像有点……开心,并且他全然不羞赧,整场目光与他都是对视的,他提出陈延有什么问题的时候,那人的眼睛还会亮一下!好像被查出问题超开心。
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这种思绪很快被抛之脑后,周夫子讲着讲着,逐渐入迷,深入主题。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以极快的速度过去了,在下课之后,周夫子留了大家一会儿,倒不是为了讲课,而是让大家见一见负责黄甲班闲杂事宜的夫子。
他来了之后周夫子就收拾东西走了。
“各位学子,我是负责管理你们生活的翟夫子,今后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到宿院最东边的小楼来找我。”翟夫子胖嘟嘟的,看着就很亲和。
讲完话之后,他给大家派发了一张纸,“这是今年我们黄甲班要学习的课程,各位学子可以带回宿院,这样可以知道每日开课之前带什么东西。”
“书院的君子六艺课程在下月六号开始报名,每位学子可以任选两样进行学习……”值得一提的是在书院里学习君子六艺是收费的,不同的课收费的标准也不同。
除了课之外,翟夫子还说起了领院服的事,“今天晚上各位学子回宿院后请到甲字班班长那儿登记一下你们的衣服尺寸,从下个月开始,所有学子在书院期间都要统一着院服了。”
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听起来就比较无趣了,陈延此刻还在回味周夫子讲的课。
过了一会儿,翟夫子的嘱托终于放送完毕,在书桌前坐了一上午,小伙子们都饿了,有的奔向食肆,有的奔向山脚,每个人都准备去祭自己的五脏庙。
程瑞要下山,陈延和叶问很自然地走到了一块儿。
这会儿聊天,免不了要谈起叶问的文章被周夫子大表特表的事情。
陈延真的很佩服叶问的文。
那是真·金堆玉砌,在各种大儒的古籍里韵养出来的文字,文美而不燥,读时令人如沐春风,花团锦簇却一点不俗。
“叶问兄的文章写的极妙。”他真情实感的输出了一大堆夸奖。
叶问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内心却突然觉得陈延长得非常顺眼,而且他觉得陈延特别有眼光。
小食肆内。
下课晚了,陈延和叶问到这儿的时候好几个菜都没了,打饭的地方只剩了一个清炒瓠子、蒸鸡子、韭菜并一道肉丸汤。
两人打好之后端着碗找了个位置坐下,虽然淡了些,但饿了之后吃这个还是有点香的。
陈延吃饭挺积极,但叶问一直蔫蔫的。
“叶问你怎么了?”
叶问把自己的目光从别人碗里的红烧肉上挪了回来,叹了口气,“没什么。”
明日一定要早点来。
用完午食之后陈延和叶问没有回宿院,因为再过半个时辰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两个人懒得走,便决定直接去课院里等着。
去的路上,陈延发现路上有很多行人手里拿着衣服。
叶问看他的目光停在人家手里,便道:“这些应该是拿衣服回家浆洗的人。”
岳山书院特意开放中午和下午两个时间点的山门,就是为了让一部分不能完全自理的学子同家中‘交流沟通’的。
譬如送饭加餐,譬如帮洗衣服省事。
陈延就发现,叶问看上去是高岭之花,但对这些世俗的事情比他们都更了解,“叶问兄是江南府人吗?你对岳山书院好像很了解?”
“祖籍江南府,并不在这儿定居。”至于为什么了解……
因为来之前,叶问以为自己也能享受衣食有人管的生活,就提前了解了一下自己的生活。
结果没想到来了之后大伯告诉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呢,你是江南府人吗?”
“是也不是吧。”陈延道:“我家在江南府下的一个小县。”
谈话之间,课院已经到了。
陈延和叶问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陈延从书箱里拿出了一本书,入神地看了起来。
少顷,叶问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敬佩与赞赏。
他和苏孟真,是完全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