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沉重叹道:
“我们家是开医院的, 亲戚家的孕妇一尸两命, 我想到就痛恨地很。
“如你所言,全民的医疗体制, 非大基金、非强制力、非长久地做下去, 根本不可能惠民利民。
“我做了多少事,无奈都半途而废, 个人、机构的力量有限, 跟政府合作也好, 其实我只是帮办性质的。”
陆浩云想二姐这十年, 一直想在医学事业上有所作为, 尤其在防治时疫上头, 宣讲、调研、筹款、买药,耗费多少心血,可结果多让人痛心失望。
吴二姐看一会场中两姊妹,见还在她们慢悠悠地打着,说:
“其实,内陆省份资源充足,人才也多,只要政府有决心,建立现代防疫没那么难。最难的是边疆省份,比如西北、西南等地。
“去年跟妈妈考察药材,在晋州、秦州走了两趟,那里的人们毫无卫生观念可言,人畜杂居、垃圾乱堆、饮水污染,有的民族信教,妇女在糟糕的环境中生产,妇女难产,婴儿夭折,是当地司空见惯的事。
“我看到医学会的数据,说晋州去年新生儿出生六万人,死亡竟有三万余人。浩云,真是触目惊心。也难怪一发瘟灾,就是灭顶之灾……
“可惜西北军与中央对抗 ,现代防疫制度还无从建起。”
全国的新生儿死亡率,当然没这么高,西北防疫环境恶劣是一点,还有去、今两年的鼠疫爆发。
陆三哥在看《中央日报》,说:
“在应天听了不少官会、私会,很多专家、有识之士,将国民健康,上升到‘国防能力,边疆稳定’的程度。韩领袖欲得人心,总会想起西北的。姐,你先去徽州积攒经验,来日要造福乡梓,那就驾轻就熟了。”
吴二姐耸肩苦笑道:
“这不是一人一代的事……”
他抚她胳膊体贴地说:
“时局如此,尽十分力至三分功,也比什么不做好。况且,你多年的时疫调研,不是很得医学会看重嘛,你培养的看护妇和助产士,三批已经就业实习,我听说她们很得力。姐姐,你跟妈妈,都是我最佩服的女性。”
吴二姐攥住弟弟的手,心里不是不感动,忽听惜音在那嚷:“你怎么懒洋洋的,也不积极跑动,打得太没意思了。”
姐弟俩看向球场中,听见小妹嘟囔着说:“你还说我,你多久没锻炼了,都胖成个肉虫,你又哪里是在跑动,简直是在蠕动。你蠕动我走动,我已经够尊重对手了!”
二姐和哥哥都发噱,这两人也不打了,先后过来这边休息喝水。
她们两个都穿着网球装,群裤配着长筒厚袜,真有点英姿飒爽的意思,不过,两个选手打得让人没法看。
陆si姐气呼呼地坐下,抱着一大杯红茶一气喝半杯,白眼睛直向珍卿翻。珍卿悠悠然走过来,坐下来一口一口喝着茶。
吴二姐好笑地按额头:
“体育运动,不仅锻炼肌肉骨胳,还锻炼意志情绪。你们也太敷衍,不像话。
“小妹,上回你身体检查,心肺功能稍弱,我绝对不许你偷懒;惜音,你三个月长了八磅,再这样下去,还能出门见人?!你昔日的朋友都要笑死,你自己掂量。”
三哥摸摸珍卿脑袋,好笑地说:“打球对身体和精神都好,这个不能偷懒,好好看我们打。”
珍卿泄气地耸耸肩,让她跑跑步都好一些。
哼,想一想这打网球,寒风里奔命似的跑,没完没了地撵那个球,她觉得自己像只柴犬,人生过得好艰难。
她跟陆si姐互视一眼,又互翻白眼互相哼哼。
还真别说,二姐和三哥一把年纪,呃不,正值壮年的两个年青人,在球场就像上了战场,那么得威猛雄壮。
他们静下时沉着预测,跑起来快慢腾挪,他们脸上的精神,和身上的肌肉都变得好看。果然竞技精神一起,比赛又变得有看头。
珍卿咬着饮料上的麦管,觉得三哥跳跃有爆发力,奔跑时肌肉线条也漂亮,可谓赏心悦目之极。当然,二姐也是棒棒的。
打了快有二十分钟,吴二姐下来换珍卿上。
珍卿打起全幅精神,跟强大的三哥对打起来。
三哥把她调动得满场跑,她后来看那网球的时候,感觉都有虚影了。
珍卿打一场下来,累出了一身虚毛汗。半天还没把气儿喘匀。
吴二姐和陆si姐换上去了。
三哥给珍卿杯里加热水,递给她喝。他本意是想她别太懒惰,所以强迫她动起来,但看她头发都溻湿,脸颊挣得那么红,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不过,他没把心疼露出来,秋末冬初的时节,她一动就出这么多虚汗,正说明她需要多锻炼。
等珍卿歇息够了,陆三哥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巧用胳膊手腕的力量……
陆si姐打了十分钟,就靠在栏网上歇气,吴二姐说她太不济,她噘嘴看向珍卿和三哥——三哥站在小妹身侧,教她感受挥臂时肌肉的状态。
陆si姐气得直跺脚,嘴巴撇来撇去的,说是恼怒其实更像是委屈:
“三哥眼里只有小五,已经看不到我了。”
吴二姐蹙着眉头,看小妹和弟弟好一会,表情奇异地耸耸眉毛,她耸耸肩:
“你在嫉恨小妹?”
陆si姐皱着脸,闷头想一会说:“不是,我不是嫉恨小五,我是恨三哥厚此薄彼,他现在对小五,就像从前对我。可是对我,却连从前的一分也没有。”
吴二姐看着四妹,淡淡地:“你怎么对你三哥的,全忘了吗?”
陆si姐抹着眼泪:“二姐,三哥永远不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