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珠近来的许多言行,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认得她的人都难以置信:一个柔弱单薄的小女子,竟能莫名做下这么多大事,想一想也觉得后怕啊!
幸亏当初叫钱家人搬出去,要不然,还不晓得多少人要受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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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整天无所适事,听说三哥要邀请模特,做一场标新立异的时装表演茶舞会。
四姐对此生了兴趣,终于不再丧叽叽,心心念念要做时装表演的模特。
但陆三哥一口否决,他说这一回只邀请电影明星。
□□姐难得没有闹事,只是整天没精打采的。她跟一缕游魂似的,在谢公馆里晃来晃去的。
后来,吴二姐提醒□□姐,说三哥也没有把话说死。
这一回只请电影明星,下一回说不定就请贵妇名媛,四姐此番虽说无资格参加,但不妨去观摩她们怎么做事。
二姐叫四姐先学些技巧,下一回就比别人有优势了。
这一天天气阴沉,难得吴二姐回到家里,□□姐招呼大家到内客厅,她跟大家展示她新学的模特步。
三哥他们采用的模特步,跟后世还是有区别的,不过步伐也很有韵味。
三姐妹正在其乐融融,忽然有生人来找珍卿。
珍卿先自己出去看,见是一个威昂耸壑的年轻男子。
乍一看此人的站姿神态,觉得他跟俊俊哥气质很像。
他身后站着的六个随从,身体姿态也比较板正,看着都像身有武力之人。
这个英武的疑似军士的人,自我介绍姓聂名梅先,是海宁警备司令部的上尉旅长,说现有一桩要案要请珍卿配合,希望杜小姐跟他们走一趟。
还没说到正事,吴二姐也从内客厅出来,打量来人问是怎么回事。
这聂梅先冷冽的神情,露出一丝笑意:“吴小姐既然在家,此事倒好说了,这是鄙人证件,请吴小姐过目。”
吴二姐接过他证件一看,神色凝重起来:
“聂先生到谢公馆,究竟有何贵干呢?”
聂梅先无声看珍卿一眼,这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看样子还没有成年,此事恐怕跟她说不通。
他略一思忖跟吴二姐说:“此事说来有因,可否于私室详谈?”
吴二姐叫秦管家,打开琴房旁边的会客室。
吴二姐领人走过去。
珍卿招手叫来金妈,叫他到谢董事长办公室,给谢董事长、陆三哥打电话,说家里来了一帮易装的军士——对了,也给警备司令部的俊俊哥打电话。
那聂梅先回头见珍卿没跟上,扬声说道:“杜小姐请一同来,此事正与杜小姐相干。”
珍卿瞟了金妈一眼,金妈跟她眨眨眼睛。
一楼的会客室里,吴二姐听这聂先生说了来意,立刻皱眉回拒:
“这件事不能办,我家小妹年幼,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审讯破案是你们的事——”
这聂先生平淡瞅着二姐:“吴小姐,不过请令妹帮一小忙,在下向吴小姐保证,下午五点之前,一定把她安然送归。”
这姓聂的军官说,钱明珠是他们的要犯,她说必须要见珍卿一面,了了心愿才能死。
吴二姐说没这个道理,她把珍卿护在后面,说她坚决不同意这无理要求。
这聂梅先抬手看表,脸上神情像渐变色,慢慢地冷却下来。他那琥珀色的瞳仁,泛着蛇一样幽凉的光,缓缓淡淡地说:
“审讯破案,确是我等职责,但协助公人办案,也是公民应尽的职责。吴小姐,如果你不同意,我还可以采取强制措施,直接带杜小姐到公所询问。”
此人看着二姐和珍卿,扯扯嘴角说:“这样就不好看了!”
吴二姐忍耐地说道:“你不要忘了,这里是租界。”
聂梅先散漫笑一下,踱着步看向窗外:“吴小姐不妨自思,这一方九州大地,是租界宽敞,还是华界宽敞——”
珍卿百思不得其解,前后这么多事情,什么事能跟她扯上关系?要有关系也该跟四姐有关吧?钱明珠为什么要见她?
正当聂梅先指挥手下,要对珍卿用强之时,谢公馆的电话响起来,是警备司令部三营的翟俊营长,说要找聂梅先先生。
海宁华界全蕉监狱
官大不知几级的俊俊哥,最终也没能阻止聂梅先。
聂梅先欲把珍卿强行带到华界,吴二姐说除非叫她陪同,不然死也不叫他们带珍卿走。
这个全蕉监狱房舍陈旧,连大门都是锈迹斑斑,里面的泥土地一坡高一坡低,低浅的水洼里水色泛绿,绿头苍蝇在周边嗡嗯不停。
进门就见许多武装的士兵,看这些人都穿着制服,证明他们确是海宁警备司令部的兵。
那位聂长官带珍卿姐妹,进了一间所谓的“会客室”。钱明珠已经坐在里面。
珍卿乍一看到钱明珠,觉得她是血肉模糊的一团。
这室内一阵扑面而来的恶臭,还有腥膻的血腥味,让人一瞬间直欲作呕,随即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