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珠和钱姑妈这两人,真的是太贱太贱了。珍卿对这个家有了归属感,而现在啥也不能做,她简直快要怄死了。
要不是看后妈和三哥,都是“我有后招”的笃定模样,珍卿非要想点阴招,揭开钱莲花婊的真面目。
珍卿未免心里烦躁,晚饭前改好《新女性报》开刊词,打个电话晓得荀学姐在麦特林路,叫黄大光把稿子给她送过去。
麦特林路《新女性报》馆舍
黄大光恭敬地把稿子递上,询问荀小姐有没有要交代五小姐的。
荀淑卿看了珍卿写的开刊词,立刻眉开眼笑、拍掌叫好,然后把稿子递给另一个女青年看。
荀淑卿起身整理衣襟,就叫黄大光转告珍卿,说稿子她特别满意,说谢谢他家五小姐。
现在看稿子的苏见贤,猛拍着桌子爽朗地笑:“就冲杜珍卿这份犀利豪爽,我这一回就舍命助大才,好好帮她家一把吧。”
荀学姐深黑的眼眸里,闪过一点犹疑。但旋即翻一下她的包包,拿出一大叠钱给苏见贤,说:
“珍卿听说你们女师的人,在华界办儿童扫盲学校,给了我一百块钱,托我转交给你。好嘛,你今天自己送上门,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苏见贤脸上有一点触动,接过钱装在包里装妥,笑容爽朗地跟荀握手,说:
“我早听说,他们谢公馆的人,一个个都是散财童子,没想到小姑娘也挺有钱……”
荀淑卿笑着接她的话:
“那要看用在什么地方,这丫头脾气也够古怪的,她就从来不给叫花子丢钱……
“见贤,我们参与的运/动示威多,最怕跟警察、巡捕打交道,主动揽事还是要谨慎一点,我们再来计议计议吧,务必要万无一失才好……”
苏见贤站起来跨了几步,掐腰睨视着荀淑卿:
“其实,钱、陆二小姐遇险的事,白梅看见后就告诉了我。我一见与你小师妹有关,立刻留了一个心眼儿,找我表弟跟上那几人……
“但我也怕沾惹警察权贵,这四五天,我叫白梅也别做声。
“但是你在租界不晓得,应天政府派来的新市长,还有警备司令部的军官们,对华界的治安多重视。
“他们花了好大功夫,让华界治安好转许多。没想到逃兵袭击人的事一出,应天上面就派特派员来视察。这件事在华界倒是压下来,但在租界里头闹得这么大……
“华界的那么多军政要员,一个个尽被特派员申斥,搞不好一个个都要贬官下野。
“华界的那帮子人,正巴不得有人去作证,说钱小姐的遇袭,是她自导自演的把戏呢!”
黄大光回到谢公馆,跟珍卿说了送稿的事。
她不知苏大姐和荀学姐,有那么一场对话。
她只知道从第二天起,关于那件事的舆论,就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首先,《宁报》爆出某位医生的采访——她被证明是仙蕙妇幼医院的医生。
她说钱小姐送至他们医院,是她给钱小姐做的妇科检查。
钱小姐虽然遇歹人欺凌,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只是受了一些体表外伤,这绝对是不幸中的万幸……
《宁报》爆出的大好消息,一时间引起大众哗然,很多人由衷为钱小姐高兴,原来人家还是完璧之身,他未婚夫也不是绿王八。
但有些人就嗅到怪味儿了。
大众所以强烈谴责陆惜音,是因为她拖延救人时机,导致警察四十分钟才到达。
那钱小姐还是完璧之身,她一个柔弱女子,是怎么从四个歹人手下挺过来的呢……
这些质疑论调一发出,钱姑妈代女儿接受采访,大骂别有用心者血口喷人。她说她女儿小时候学过武,而且从小性子刚硬,哪会轻易向淫贼就范,她女儿的完璧之身,是她拼死抵抗的结果……
好吧,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大部分报刊并不死揪着不放……
随着钱明珠婚期即将到来,这件事发酵得更加奇怪。
有知情的邮差给报纸爆料,说钱小姐的未婚夫胡梓先生,早一年就老给陆惜音小姐寄信,而钱小姐一直住在他负责的区域。
他从未见胡先生给钱小姐写信,胡先生忽然成钱小姐未婚夫,这件事不是很奇怪吗?
华界警方在此事上也有新进展。
华界警方一开始就悬出赏格,有提供袭击钱、陆二小姐的罪犯的情报者,一人能领五块钱的赏格,后来赏格更提升到十五块。
络绎来了很多糊弄事的人,警察厅没有可靠的线索,大海捞针根本找不到罪犯的下落。
谁曾想事发七天之后,两个女学生突然来报案。
说七天前路过案发现场附近,碰巧看到穿着破烂兵服的四个人,急匆匆地从案发地方向跑出来。
只是之前不大敢确定,并听说歹徒还在逍遥法外,一直没敢来警察厅提供线索。
直到他们看到军方人员介入,心里稍微安定一些,而且还有赏格可拿,她们才跑来说出看到的情形。
根据两个女学生的陈述,警察厅配合警备司令部,很快找到四个歹徒的去向。
又过了有三天功夫,钱明珠的婆家人也赶来,她姐姐钱明月也赶来后,隆重而盛大的婚礼,将在亲友们的见证下举行,大家忽然发现,新娘和新娘的母亲都不见了。
据不明所以的胡先生说,钱明珠在婚礼的前夜,忽然跟她凄凄惶惶地痛哭,说她一直非常犹豫,觉得抢了好朋友的丈夫,余生恐怕都要在愧悔中度过,因此很怕即将到来的婚礼……
然后,宾客们都在教堂中翘首期盼,新郎却能接来美丽的新娘,新娘母女带着包袱细软悄悄离开,连她的亲姐姐也没有告诉。
这其中有很多细节,珍卿都无从知道,但是后来回到谢公馆,明月表姐挺着大肚子,跪在谢董事长面前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