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教授也看见她,招手叫她过去。
杜教授招她过去之后,却跟她吩咐:“帮爸爸把书房的糖罐子拿来。”
珍卿心想:一分钱不给她,使唤人倒挺爽快。
珍卿眼珠儿一转,笑得甜滋滋地说:“爸爸,我的朋友最近,都在买一种七色银环手镯,你给我点零花钱呗。”
杜教授神情一顿,回想了一下,颇有点为难地说:
“爸爸过年的津贴,没剩下多少了,你那七色银环手镯子,要多少钱——”
珍卿就满眼希冀地说:“一只要二十块,我要买两只,一共四十块钱。”
杜教授就很为难地说:“这么贵啊,我剩下的钱——”
谢董事长连忙说:“我来吧。”说着扭头就要叫秦管家。
就见珍卿那期冀的神情,迅速萎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失落。
陆三哥已经忍不住笑,他准知道,小五葫芦里卖的不是什么好药。
就见珍卿若有所失地,含着轻愁似的说:
“爸爸,都说母爱如水,父爱如山。
“母亲如水的爱,无微不至,细腻暖心,我小时候就感受到了。
“可是,你的父爱之山,就小时候像蓬莱山,再大点像昆仑虚,现在又像瀛洲山——”
陆三哥忍不住低下头,抿着嘴无声地笑了。
杜教授还没有会过意,傻傻地问:“珍卿,你说的什么意思?”
珍卿就小哼了一声,说:
“爸爸,你没听说过一首诗吗?——闻说东海有仙山,虚无飘渺何曾见。一筏横渡昆仑虚,舟子从来不复还。”
说着珍卿站起身,翻着眼睛说一声:“爸爸,我去给你取方塘罐子。”
吴大哥也暗中好笑不已。他本来不太喜欢继妹,但更不喜欢杜教授这继父。
他跟继妹处了这半年,她这拐弯抹角骂人的艺术,实在让人甘拜下风。
尤其她暗骂杜教授的时候,他听着颇有快意之感。
谢董事长是笑不出来,她下意识地,先要关切她的丈夫。
陆三哥和吴二姐,也若有似无地,关注杜教授的反应。
就见杜教授沉默着,脸上有点思索的迹象,然后好笑又无奈地说:“这孩子,不就要点零花钱嘛,还弄出春秋笔法来了,这孩子。”
然后他就跟个傻大哥似的,咧着嘴拍手傻笑,还挺高兴地跟大家说:“珍卿这诗才真不错,真不愧是大师教引过的。
说着,他拔腿起身,赶紧去撵他闺女,一边伸手一边喊:
“珍卿,你这个讽喻诗作得不错。是从前作过的,还是刚才一瞬的灵感?”
谢董事长还起身问:“志希,要不要帮忙?”
吴二姐冷着脸说:“妈妈,杜叔叔本该尽父亲的责任,小五的用意正在于此,您就别大包大揽的了。”
谢董事长这才恍悟,然后好笑地说:“这孩子,真是心较比干多一窍。”
吴大哥和陆三哥,不喜作长舌妇之举,就闭着嘴不说话。
吴二姐颇是哭笑不得:“妈妈,您真是当局者迷,再加一个关心则乱。小五一开始念诗,我们可都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杜教授喜滋滋地回来,搓着手跟大家说:
“诗是珍卿立时作就的,这孩子真是天赋异禀,将来是做学问的好材料。”
谢董事长附和夸了一阵,陆三哥问杜教授:“杜叔叔,你给小五多少钱?”
杜教授笑个不完:“我给她六十块。剩下的钱,用在别处也好,我看她不喜虚饰,总不会乱花的。”
忽然,大房的仲礼现学现卖,扯着他爸爸的手说:
“爸爸,都说母爱如水,父爱如山,母爱的无微不至,我天天都感受到了。
“可是你的父爱之山,就像东海上的蓬莱山,还有昆仑山,虚头巴脑,云山雾罩的……我想买那什么——”
吴大哥立时黑了脸,甩开了小儿子的手,然后张望四周,似在寻找趁手的打孩儿武器。
这吴仲礼见势不对,立刻闭嘴跳开,吴大哥威胁地问:“仲礼,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想学你哥哥?”
吴仲礼三两步跑开,巴着客厅门说:
“爸爸,爷爷都没生小姑的气,你却生我的气——”
他扬着脑袋还说想什么,但接收到他妈妈的眼神信号,闭着嘴不敢说了。
钱明珠看着这场面,心里忍不住空落落的,她真是羡慕五小姐。
有这么一副锦心绣口,随意说两句俏皮话,她瞬间就成了话题的中心。
等过了一会儿,珍卿放好零花钱回来,脸上算有一点笑模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