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摸一把珍卿瘦得硌人的肩膀,又说:
“我带回来的薄壳泡核桃,每天一早一晚,叫老妈子给五妹砸两个吃,五妹要是吃不惯,让厨房做成核桃仁糕、炸核桃仁给她吃。
“还有,每隔一天做点黑豆腐、黑豆浆,监督五妹好好吃喝下去……
“有一机会,给五妹煮点猪心、猪肝、乌鸡汤喝……”
秦管家一迭连声答应,说五小姐做过身体检查,医生还给开了食材单子。
平常就按单子做给五小姐吃——只是没有二小姐安排得细致。
珍卿惊奇地看吴二姐,这是什么神仙姐姐,操的都是当妈的心啊。
一个吴二姐的道德吨位,比□□姐重了不只一个航空母舰啊。
她发现吴二姐跟陆三哥,都是这种行事风格,什么事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珍卿连忙放下筷子,从椅子上起来,跑到吴二姐身边,非常严整地给她鞠了一躬,同时欢喜地大声说:“谢谢二姐。”
吴二姐吓了一小跳,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强人,难得笑了一下。
她与陆三哥相视一眼,有点好笑地扶起珍卿,拉着她的手说:
“你这个丫头,怎么像个东洋人,喜欢给人鞠躬。”
秦管家见二小姐拉着妹妹,往后退了半步,让珍卿站的地方宽敞些。
珍卿被吴二姐扶起来,咧着嘴笑得腼腆,问:“二姐,你见过很多东洋人吗?”
秦管家就替吴二姐答:“五小姐不晓得,当初,太太去东洋留学,就带着二小姐和三少爷,二小姐在东洋待得最长,一共待了六年。东洋话比中国话说得还溜。”
珍卿听得不由咋舌。
她暗暗瞅了一眼陆三哥,她知道陆三哥懂德语和英语,有一回听他讲英语,英语讲得正宗。
而他又在东洋留过学,肯定还会说东洋话。
这一家子都是高材生啊,他爹是怎么混过来的,还真是一个迷团啦。
吴二姐没打算跟珍卿多说,叫珍卿赶紧回去吃饭,别放冷了。
说着又回头问秦管家:“惜音呢,还在睡吗?”
秦管家连忙说:“四小姐早起了,洗漱完又说头痛,就吐了一口血,要在床上躺一会儿。”
吴二姐莫名其妙,皱眉问陆三哥,说:“怎么还弄到吐血了?她生的什么病?”
陆三哥不咸不淡地说:“去医院检查过,她没生病,就是把舌尖咬破了,装成吐血。之前读《茶花女》很入迷,大概因此,起了模仿茶花女的念头。”
吴二姐很是无语:“怎么有人做这么无聊的事!”
珍卿老实回到座位,吴二姐这句话,正说出了她的心声:脑壳进水的人才干这种事,陆si姐明显脑壳进水了。
而话题里的陆si姐,终于姗姗来迟,还没进来就大喊:“二姐,我想死你啦。”
这陆si姐像个花蝴蝶,一猛子扎进吴二姐怀里,把吴二姐胸口撞得“梆”一声响。
吴二姐被撞得吃痛,轻呼了一声,两手并用把陆si姐推开了。
陆si姐被推得倒退,满脸委屈地喊:“二姐,你做什么?!人家想亲近你,你怎么还拒人千里?!”
吴二姐脸就黑下来,大声质问:“还有脸问?你跟着林家小姐,一块欺负自家妹妹,还读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书。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陆si姐跺着脚跟陆三哥嚷道:
“三哥,你怎么跟二姐说了,妈妈是不是也知道!”
陆si姐偷摸看个小黄文,吴二姐这么一嚷,满世界的人都晓得了。珍卿觉得蛮搞笑。
吴二姐还在数落陆si姐:
“你大呼小叫什么。劝你上进的话听不进,乌七八糟的歪话,你听风就是雨。
“如今学得是非不分,不知廉耻,你活得跟个牲口有什么分别?
“你再给我颠三倒四,不学好向善,我就跟妈妈说,让她给你行家法。”
珍卿心里“噢吼吼”,这吴二姐的嘴,简直跟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让人招架不住。
不过,应该是温柔的机关枪。温柔留给她这个小可怜,机关枪对准陆si姐这个女坏蛋。
被吴二姐连着气地痛骂,陆si姐又气又怕又怄,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然后,她就嚎着跑出餐厅,不一会儿,就听见她把楼梯踩得“噔噔响”。
珍卿埋头吃东西,没有留意到,陆三哥在看着她。
陆浩云再一次察觉,这小丫头,看起来异常平静——只是眼睛里,转动着黑黝黝的光。
按理说,她受了惜音很多气,看到惜音被痛骂,不该有出了恶气的痛快感吗?没有一点想笑的感觉吗?
可是,这孩子稳稳当当,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完全事不关己似的。
吴二姐吃完饭,没在家里多待,带了点衣服就说要去众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