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嚎啥嚎,我还没死嘞!人家看过好些大夫都说了,小花只要好好养,没啥大事,昱衡是我亲孙儿,我能害他?”
二表娘默默地抹眼泪,反正是不吭声。
珍卿不知道,姑奶奶跟二表娘,有这样一场艰难的对话。
知道了她也没啥说的。
姑奶奶是一心为她好,她不能让姑奶奶下不来台。
可是二表娘为孩子打算,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性子野,名声不好,小时候多病,又一直不裹脚,在二表娘的眼里,她完全不合格,配不上她精心教养的儿子。
所以,珍卿不知道她们婆媳的交锋,也是好事。
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晚饭时间,她对杨家的食物更感兴趣。
晚饭吃得特别丰盛,除了一道长寿鱼,还有一道很费食材的燕菜,并其余家常菜色,让珍卿一次性大饱了口福。
吃完晚饭后,她把给姑奶奶抄的佛经,送到她的房里去。
姑奶奶从姑爷爷过世,就开始吃长斋,拜佛念经。
信佛的人认为,佛教经典所在之处,即有佛在。
抄经就是在礼拜十方三世一切诸佛,既能弘扬佛法,还能被神佛保佑,遇难成祥,疾病自消。
姑奶奶让珍卿抄经,就是希望神佛看到她的虔诚,能保佑她消灾解难。
珍卿不大信这个,不过姑奶奶是真心为她好,她也就顺了她老人家的意。
这些年先后抄了不少经书,比如《般若心经》《金刚经》《妙法莲华经》等,还熟识了些经书。
把经书送过去以后,珍卿就留在姑奶奶房里,和姑奶奶、余奶奶,还有表娘、表姐说话。
姑奶奶很怕珍卿,也学得像她祖父一样憨傻不着调。
每当珍卿来杨家湾时,总愿意叫她多见人,学学说话和礼数,还给她讲各种人情世故。
珍卿知道好歹,对姑奶奶的安排也很配合。
这天晚上,姑奶奶给她讲起,当初她爹她姑,先后离家出走之后,她奶奶的娘家弟弟景有德,找了一帮人来杜家庄闹事。
珍卿的舅公景有德,说杜太爷气死老婆,逼走儿女,他景家要搬回珍卿奶奶的嫁妆。
姑奶奶握着珍卿的手,感慨地回忆着:
“你爷啊,年轻的时候是一种不着调,后来也有些悔改,又变成另一种不着调。
“你奶死了以后,你爸你姑都跑了,他觉得对不住你奶。他在景家人面前,好像抬不起头似的。
“你景舅爷来闹了几回,想要回嫁妆,你爷就想松口,说把你奶的嫁妆还给景家,也是应当的。——真是憨到底的傻老头子。”
珍卿问:“那后来咋没给他?”
姑奶奶叹道:“还是我带着你表伯们,还有你杜家的老人们,轮番地劝说你爷,又敲打你那个舅爷,这事儿才算打消。
“你舅爷啊,名字叫‘有德’,其实他是无德。
“按理,嫁妆是留给儿女的,你爹、你姑跑到外面,也不是他景有德收留照看的,也不是说就死在外头了,凭啥把你奶的嫁妆还给他,真是笑话儿。”
余奶奶把煤油灯拨亮一点,过来跟珍卿说:
“小花,你这个舅爷,跟你奶一点儿也不亲。你奶奶都十五六岁了。你太姥爷收了个丫头,生的你这个舅爷,他是个丫头养的坏东西……”
珍卿暗笑,在这里说一个人是“丫头养的”,跟说人是“婊子养的”,一样都是很难听的话。
姑奶奶就说:“丫头养的,庶出的,也不是没有好人,但你这个舅爷啊,老来得子,没给他养出好人性来……”
接着,姑奶奶又说起,这个丫头养的景有德,怎么样地虐待嫡母,欺负嫡姐。
姑奶奶跟珍卿说,都说她奶是她爷气死的,其实也有景有德的罪过在里面。
大家说着话吃着果子,一直说到很晚。
珍卿还按往常的习惯,住在姑奶奶的后罩房里,她一个人住,还挺宽绰的。
一在杨家安生住下来,珍卿就做好学习计划,每天上午学习三小时,下午学习三小时。
其余时间,她就跟若衡表姐疯玩起来了。
在杨家的大院子里,她们先玩踢毽子,丫鬟里有踢得好的,也参与进来凑热闹,踢得花样儿可多了。
后来毽子玩得无聊,她们还跟余奶奶要了长绳子,让丫鬟或老妈子,给她们悠着绳子,她们就一起玩跳绳。
她们玩得高兴之极,把二房的两个男孩子也招引来——杨家大房的若云姐待嫁,大房的男孩儿都在外面求学。
倒是二房的昱衡和绍衡,这两个男孩儿在家里,没多久就陪两个女孩儿一起大玩特玩。
他们除了在家玩游戏,还时常跑到村子外,去踏青赏花,看农民在那儿种地之类。
但也有一点小风波,她们在家里玩的时候,四表姐杨若兰总说吵了她念书弹琴。
说珍卿和若衡两人,缺管少教像疯婆子,又口口声声地,叫珍卿滚回杜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