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若真心求娶,怎会在乎这区区十两银子。”羽徽若突然好奇,“听?闻人族越是重视一个女子,越是重聘求娶,有朝一日姑姑真的让你我成婚,你当?下多少聘金,又该如何待我?”
鹿鸣珂怔愣,少倾,郑重答道:“江山为聘,不胜珍惜。”
羽徽若吃吃笑出声:“我只是玩笑话,你还当?真啦,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
“你要什么?”鹿鸣珂话出口,又后悔,他揉了?揉额角,呼出口灼息。今夜醉得太过,放纵了?自己,胡话一句接着一句。
“我们羽人求偶,雄性羽人会精心准备一支舞,跳得好,得了?雌性羽人的欢心,雌性羽人自然答应相配。”羽徽若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
她承认,鹿鸣珂的那句话,哄得她很开心。
鹿鸣珂“唔”了?声。
羽徽若见木芙蓉开得好,走到树下,摘下一朵最大的。
等她重新走回鹿鸣珂身?边,鹿鸣珂已垂着脑袋,没了?动静。
她悄然俯身?,侧着身?子,歪着脑袋去看他的脸庞。少年双目轻阖,已然醉得睡过去了?。
不知刚才?那句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羽徽若唇角轻抿,泄气地在他身?侧坐下。
夜里风大,鹿鸣珂又醉了?,睡在这里,极易着凉。羽徽若唤了?他几?声“悯之”,奈何他席间饮了?太多的酒,这会儿睡得不省人事,根本不会答她。
羽徽若伸出手,打算将他扶回去,眼角余光忽而撞上他的黄金面具。
从摘下面具到重新覆上面具,间隔的时间太短,羽徽若其实并没有怎么看清眼角的那块疤。
羽徽若搭在鹿鸣珂肩头的手停了?下来,慢慢地凑近他,鬼使神差地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细细端详两眼,咕哝道:“这不挺可?爱的嘛。”
鹿鸣珂的耳尖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羽徽若忍不住上手,指腹轻轻抚了?下那道疤。
半晌,又听?得她喃喃自语:“我是因心中有悯之,觉得这道疤不可?怕,其他人不是我,从小到大,悯之一定因这道疤受了?很多委屈,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羽徽若想到此处,心中忽有万千怜惜,王家的小少爷,也?曾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在羽族到底受了?多少轻贱,才?会终日覆着半张面具。
想来自己当?初赠他面具,便是这个缘由?。
羽徽若脑海中那些?迷糊的记忆,逻辑自洽了?起来,愈发确信是这样的。
她的指尖描摹着疤痕,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怜惜之意更甚,那一口浅尝辄止的烈酒,此刻催发着强烈的冲动。
月色摇晃,酒浓花香,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吻上了?这道疤。
手中的木芙蓉花和面具,齐齐落在两人脚下。
羽徽若闭上了?眼睛,没有注意到,鹿鸣珂浓密的睫羽疯狂地翕动着。
微凉的唇瓣停在眼角,宛若落下一片花瓣,柔软中混合着幽幽的香气,比那灼烈的酒还要醉人几?分。短短一瞬,像是过去了?几?个春秋的光阴。鹿鸣珂垂落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羽徽若的脸颊红得像是镀上了?一层胭脂,火烧火燎的。
堂堂羽族帝姬,尊贵无匹,竟会趁着人酒醉,偷吻他眼角的疤痕。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荒唐的事情,她暗自羞恼,不敢去看少年的眼,尽管那少年深陷睡梦,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羽徽若慌慌张张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一走,那原本阖眼的少年,倏然睁开双目,抚着方才?被亲吻过的疤痕,双眼黑得深不见底。
良久,他弯身?捡起面具,若无其事,重新覆上脸颊。
只是,寸草不生的心底忽而塌陷一块,那深植于心底被压制许久的东西,终是在这一刻,势不可?挡,破土而出。
羽徽若跑回去,和衣躺在床上,许久方平静下来,她猛地想起自己把鹿鸣珂忘在凉亭中去了?,匆匆起身?,打开门?,打算折返回凉亭,将人扶回来。
一转身?,刚好撞上回来的鹿鸣珂。
两人的目光甫一交错,羽徽若心虚地错开,看向长廊璀璨的灯烛。
被她摘下的面具已重新覆在少年的脸上,她心中犹如擂鼓,不清楚他是否已发现自己偷吻他疤痕的秘密。
“初初。”就在羽徽若背过身?去,准备回屋时,鹿鸣珂开口唤道。
少年握着剑,声线已再无酒后的沙哑,清晰地飘到羽徽若的耳畔,羽徽若想假装没听?见都做不到。
她重新对上他的目光。
“晚安。”鹿鸣珂将她这副扭捏羞怯的姿态尽数纳入眼底,唇边漫开清浅的笑意。
“……晚安。”羽徽若迟疑地应道。
那少年已推开门?,入了?屋去。
翌日一早,羽徽若打着哈欠,披衣起床。
推开屋门?,就见昨日的少年已换了?身?青衫,长身?鹤立门?前。
“初初。”少年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昨夜熏人的酒气已换作?了?袍子间淡淡的皂角香。
羽徽若猛地转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