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以为诗诗想通了,也就没再打扰她休息,出去审视丽云宫的所有宫人,想要找出钉子铲除掉,让诗诗身边更安全些,同时她也忍不住对来煎药的李御医发了脾气,质问他为何这么久还没治好诗诗,一点风寒始终不能痊愈。若诗诗身体好些了,不就能出去了吗?
李御医吊书袋说了一大堆铃兰听不懂的东西,随后道:“昭仪这一胎十分惊险,昭仪又思虑过重、怒急攻心,不日日静养恐怕龙胎难保,尔等照顾昭仪定要尽心,莫说些惹她心烦之事。”
铃兰听得提起了心,这么说她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加重了主子的病情?她犹豫许久,又听李御医说这样下去连诗诗也会伤到根底,于是咬咬牙,背着诗诗招来所有宫人,命令他们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决不能说一句让主子不顺心的话,否则直接把他们打发去洗衣服。
冬天洗衣服,不冻死累死也会毁了一双手,就算是殷治派来的人,在这也是以铃兰为主,她都这么说了,谁还会不长眼地触霉头?诗诗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聋子瞎子,再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了。
不过其他宫妃突然消息灵通得很,全都无意中秘密地知晓了皇上本要去私会聂昭仪之事,这下所有人都明白太子为什么突然遭殃了,这分明是子代母偿啊!
而贤妃还比旁人多知道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德妃想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被皇上驳回了!
第168章 宠妃是个挡箭牌14
贤妃当然是第一时间联系娘家人, 正巧皇后允许后妃亲眷入宫探望,她便将消息先传了回去,让母亲和嫂子入宫商议。
梁家得到消息都是一惊,因为他们早早便投降殷治, 贤妃才能入宫为妃还生下皇子。殷治早就同他们说过, 未免惹来聂家忌惮,他对梁家的态度会是用能臣的态度, 重用又略带防备, 对贤妃也会不宠爱不冷淡,而贤妃所出的皇子就是下一任皇帝, 为保护这个孩子,先立聂容萱的养子当太子挡在前面。
这是梁家当家人同殷治商量好的,如今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件事来?还是德妃提出来,殷治驳回去的。梁大人思来想去,认为既然殷治没同他提起,这件事大概就只是德妃试探之言,或一时气话,否则聂家那么大势力, 怎么会立他们梁家的皇子做太子?不怕将来梁家把聂家挤到边上去吗?
于是贤妃的母亲和嫂子入宫后, 便叫贤妃稍安勿躁,自己稳住了,千万莫被些小道消息扰乱心神,德妃根本就不可能真心实意立她儿子做太子。
贤妃一听就走到她们身边, 悄声道:“母亲有所不知, 如今这宫中境况已大不相同, 我看德妃恨不得想弄死太子!”
“什么?”梁夫人大惊失色,“娘娘何出此言?”
贤妃说道:“自德妃上次险些丧命, 许多秘密就浮出水面,经我几番打探,发觉皇上真正宠爱的根本就不是德妃,而是如今的聂昭仪!之前聂昭仪摔倒动了胎气,皇上焦急万分,我猜那便是德妃故意试探皇上所为。
我亲眼看到德妃不顾聂昭仪的安危,命太医下猛药保胎,提起皇上也无往日的情深义重,言语间颇为嘲讽。前日皇上欲前往丽云宫与聂昭仪私会,被德妃找去对太子又打又骂了一整夜。
我的人探到消息,德妃说太子是讨债鬼,讨厌得很,她同我关系不错,欲立我儿为太子,将来我们同聂家共同护我儿上位,还说等三年我儿满了十岁,就将皇位传给他,德妃要同皇上去游山玩水!”
婆媳两人都听懵了,聂昭仪不就是给德妃生孩子的吗?她还是聂贤的女儿,是聂家人啊,皇上怎么可能宠爱聂家人?皇上最想扳倒的就是聂家。但贤妃见她们不信又说了许多宫中之事,那些细节也许男人不懂,但她们同为女人最懂男人在意一个女人是什么表现。
若不是那天聂诗诗差点一尸两命,还没人能发现皇上的不对劲呢,再加上德妃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表现,这已经是能确定的事了。这让梁夫人心里一惊,她不懂国家大事,但女人之间的斗争恩怨她最清楚。
皇上表面上盛宠德妃,私下真心宠爱的却是聂昭仪,若这是真的,德妃一定会对他们恨之入骨,自然不会让他们的儿子当太子。这……聂家不会要反吧?所以才想立贤妃七岁的儿子做太子,等不及再找人生?
立嫡立长,皇后无子,贤妃所出的大皇子做太子名正言顺。将来若皇上履行承诺带德妃离宫,那就皆大欢喜,若皇上不愿,聂家就联合梁家一起扶大皇子上位?
如此想来似乎合情合理,这般威胁到了皇上,皇上自然不同意。但皇上早就承诺要将皇位传给大皇子了,顺势答应德妃不是正好?那样德妃和聂家都不会怀疑什么,若聂家就此顺从,他们还不用帮皇上大费周章地对付聂家,皇上为什么反对?
梁夫人到底没将皇上与梁家之间的事告诉贤妃,只说回去同梁大人商议一下就急匆匆地走了。
梁大人的反应和她一样,还想得更深了些。从前皇上私下给他承诺的时候,他就曾感叹,皇上小小年纪竟能骗过聂家和所有人,他一早就知道皇上不喜欢德妃。但如今扯出聂昭仪那些事,他忽然警觉,皇上能骗过聂家,便也能骗过他。如若生太子是为了稳住聂家,那还让聂昭仪继续生小王爷是为何?
从前梁大人没在意过此事,实在是聂昭仪太不起眼,可事到如今再回头去看,就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了。就算皇上没有骗他,那如今他帮帮贤妃,趁这次机会让大皇子坐上太子之位也没什么吧?这可是德妃先提的。
梁家对殷治的忠心产生了巨大的裂痕,本来他们就身处政治权力的漩涡中,极难付出信任,从前梁大人会信,还是因为大皇子,以及德妃是聂家的人。如今不信了,多点自保和为自家争取更稳妥些。
梁家和贤妃很快达成共识,贤妃立即向容萱释放出了友好的信号,主动同容萱一起绣花,帮她做送给皇上的香囊。至于贤妃自己,儿子都要当太子了,她还讨好皇上干什么?不如和容萱做知心姐妹,让容萱做儿子的第二个母妃才好。
容萱见目的达成,笑容都好看了许多,贤妃见了赞道:“妹妹近日气色真好,仿佛刚入宫那会儿的模样了。”
容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凑近些道:“姐姐别让人知道,每天那些药我都没喝,口不苦了,宫里也清净了,这心宽起来可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这是贤妃第二次听容萱说她没喝药,不知怎地,贤妃忽然想到了容萱的病,好像御医和皇上总说是思虑过重要心宽,她们对这病的印象就是容萱体弱,又心眼小,太爱嫉妒生气,才总是无法痊愈。可她近日同容萱来往多了,发觉容萱也不是那种心眼小的人啊。
贤妃突然把病和药联系起来,感觉发现了又一个秘密,心脏怦怦跳,忙找了个由头告辞离去。她必须查清楚,敢给德妃下药还让御医说谎的人,非皇上莫属,若这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今日是德妃,谁知将来会不会轮到她?
聂容萱在识海中看了这么久,只觉得自己死得不冤。如果她有容萱这手段,就算被殷治骗十次也照样能扭转乾坤。就说容萱引导旁人一步步发现真相,有些宫妃自以为比容萱知道的还清楚呢,而传播这么迅速的秘密居然只在宫妃、太后与她们的心腹间传播,其他人一概不知,连殷治和聂诗诗也被蒙在鼓里。
这么强的把控力,简直是把所有人的人心都算了进去。聂容萱想不通地问道:【你如何做到的?不怕谁走漏了消息,坏了你全盘计划吗?】
【一个计划坏了,就换另一个,另一个失败,还有第三个、第四个。这是皇宫,一次失败可能就万劫不复,带九族去死,你也要学会猜测人心才能稳操胜券。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你,如今你看了这么久,情绪想必也稳定了,我就问问看。】容萱十分随意地问道,【你未来想做女皇还是去闲云野鹤?】
聂容萱足足愣了一刻钟,因为她打从心底里就没想过自己和女皇有什么关系,而容萱这么轻松就问出了口,难道做女皇很容易吗?
系统察觉到她的想法立刻道:【做女皇当然很难,但你如果想做,萱姐会教你。萱姐在几十年前就征战天下做过女皇哦,那一世可比这一世难多了,要亲自去打仗的。】
皇帝在这个时代的人心中就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容萱做过皇帝,聂容萱对她的态度都变得恭敬了许多。但她仔细想过之后,还是觉得她不适合当皇帝,她从小就没有这个心,满心满眼都是殷治,不曾在意家国天下,如何造福百姓?她在后宫争斗都觉得辛苦,如何掌管天下?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那块料。
不过要是去闲云野鹤,她想了想,她也不想去。以前想游山玩水那是和心爱之人一起去啊,否则她也没有那个兴趣,她这才惊觉她就是被爱意浇灌长大的花朵,她如今恨死了殷治,没有了爱意,人也枯萎得失去了方向。
这世间有许多许多事,系统也和她简略说了前面那些委托者都做了什么,可她就是没有远大的理想,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她就想做个被宠爱的小女人,最后她泄气地对容萱说:【我可能真的是个废人,我竟然希望做个真正的宠妃,有个真正爱我的皇帝把我宠上天,让我曾经拥有的那些假象变成真的。】
这话说完,她感觉空落落的,就是因为整整二十多年都是假象,她才希望那是真的,因为除了后面那几年,她真的过得很开心,她喜欢被宠爱的感觉。她叹着气道:【我太没用了,是不是辜负了你的期待?】
容萱把香囊收针剪线,笑说:【什么没用?你不是会做宠妃吗?想做就做,聂家又不用你撑着,你衣食无忧想被宠着就宠着啊,老天都不会规定每个人都拼搏奋斗。】
容萱还是第一次遇到对事业没追求的委托者,但聂容萱确实没别的需求,只想追求一段真挚的感情,也是她上一段人生中唯一缺少的东西。
容萱突然笑起来,这样的聂容萱还挺可爱的,远比初见时强撑起来的高傲要可爱得多,也真实得多,聂容萱终于完全信任她了。
聂久安在外不着痕迹地整顿聂家,将聂家真正的势力隐藏得更深。他果然查到身边有两个人已经变节,成了聂贤的人。他没有动这两人,只是换了另一套交接暗语让心腹去传递消息,利用这两人来迷惑聂贤。
同时聂久安为了让容萱在宫中更安全,故意做出旧伤复发的样子,三五天请一次假,他一“松散”,朝堂上有些事处理得就没那么干脆利落,下面的官员也有些做事不妥当被人参奏的,殷治要处理的政务突然多了起来。他很怀疑聂久安又找不到什么证据,只能当成是容萱隐约察觉他对诗诗不一样,让聂家给他教训呢。
民间男子亏待妻子被岳家教训的事是有,但那都是岳家强势的情况下,通常那男子都是窝囊废。所以殷治误以为这是聂家为容萱出头警告他,心里相当不痛快,也故意好几日没去后宫。
这日诗诗胎动得特别厉害,不舒服得让她心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待着都难受,喝了李御医的保胎药被那难喝的味道刺激得吐了好久,整个人都虚弱下来。
李御医着急道:“娘娘您别慌啊,冷静,让自己平静下来,您连日来心绪不宁,火气攻心才会如此啊,您若是想保住小王爷,可万万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不如、不如您赏赏花、看看戏?”
聂诗诗发脾气道:“看戏?看什么戏?别人看本宫的戏还差不多!她们是不是都在嘲笑我?我一离开永秀宫,皇上见都不肯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