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薇一把攥住那些报告,拔高了音量,“怎么可能?你已经治愈十几个得肾病的人了,怎么可能到我就不行?你故意的!你就是不想治我!”
容萱摊手道:“如果你们对医生给的结果有异议,可以去相关部门投诉,请求调查,也可以找更出名的专家求诊,我帮不了你。”
周容薇腾地站起来,一整天的折腾让她头晕眼花,扶住周母急喘两口气才缓过来,指着容萱质问:“你敢说你没私心?你之前采访的时候就说过治不了我,现在果然这么说,你早就想好了不给我治,你就是怕别人说你冷血,才装模作样地让我检查假惺惺给我看诊,我是你亲妹妹啊!周容萱你有没有心?你还是人吗?”
周容薇说着就可怜地哭起来,邵恩阳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门口,悄悄把门打开了一道缝,这边的喊声很快吸引了很多患者和家属过来。
容萱注意到了,但没阻拦,只是淡定地说明:“你的病情有多严重相信你自己清楚,就算是专家会诊,也是这个结果,我治不了你没什么奇怪,毕竟我只是医生,不是神仙,你只看我治愈了十几位患者,但也有三位是我无法治愈的,他们的病情也十分严重。
我给你的建议是病人不适合情绪这么激动,如果家属无法替你排解的话,可以适当看心理医生疏导情绪。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我帮不了你”这句话被容萱反复提及,几乎成了周容薇的魔咒,从以前到现在,周容萱都是她的全部希望,偏偏周容萱就要说帮不了她,为什么?凭什么?周容萱就是故意的!
周父和邵恩阳对视一眼,腿一弯就要下跪,保安立刻将他架起来,容萱道:“这里是医院,不是寺院,下跪拜佛治不了病,几位如果没有其他疑问的话请离开吧,不要在医院闹事。”
周母哭道:“周容萱,我们是你的家人啊,你怎么这么冷血?对我们就像对仇人一样?薇薇她是你的双胞胎亲妹妹啊,你们两个从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在一起,是最亲最亲的人呢,你怎么能不给她想想办法呢?你那么厉害,治肾病都全世界出名了,你能治不好你妹妹?你就是不想治她,你给人看病是凭心情吗?是不是别的病人惹你生气了你也不给治?你这算什么医生?你根本不配当医生!”
四位保安直接站成一排挡在容萱前面,防止他们情绪太激动上手打人,助手已经打电话叫更多保安上来了。邵恩阳一看这架势就说:“周医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我们是来看病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不是混混,你安排这么多保安本来就把我们放在敌对的位置了。医者仁心,我记得你的梦想是做一个好医生,那么容薇现在只是你的病人,不是亲人,你能不能看在她被病痛折磨二十多年的份上,可怜可怜她,救她一命?”
外面聚集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有拍视频的,和当初容萱指责邵恩阳那一幕何其相像。邵恩阳看着容萱的眼神十分不善,他今天就是来报仇的,他也要让容萱体会一下他当初那种被千夫所指的感受。
容萱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冷静道:“患者病情太重无法治愈,患者与家属的情绪有可能会过于激动,我十分理解,也希望你们能接受现实。邵医生自己也精通医术,还出身自医学世家,我有没有说谎,邵医生心知肚明。
我研究的治病方法,现在不止我会,和我一起的医疗团队中有二十位医生,其中不乏主任级医师,他们也会这种方法,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请他们会诊,看看周容薇的病能不能治。但凡任何一个人能治好周容薇,我可以不再做医生。”
所有人都是一愣,周母和周容薇都忘记哭了。助手连忙拉了下容萱,着急地小声道:“周医生你别说这种话啊,他们闹事赶走他们就好了,你……”
容萱抬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双手交叉放到桌上,说道:“我对我的话负责,周容薇,你的病太严重了,我帮不了你。”
魔咒又来了!周容薇彻底崩溃地晕了过去,她要的不是这样,他们想闹大想逼容萱想道德绑架,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容萱能说出任何人治好她就不再做医生的话,正说明了她的病真的治不了了。
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周容薇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软倒在邵恩阳怀里。邵恩阳看向容萱还要说什么,容萱直接道:“正好,跟着我的医疗团队还没下班,周容薇晕倒了,我可以特例请他们二十位一起为周容薇会诊,为我的诊断做证明。”
容萱让助手去安排,为了避嫌,她就不过去了。
容萱把他们所有能说的话都堵了回去,他们还能闹什么?要治疗,容萱说了治不了,不相信,容萱说了让会诊,还能怎么样?他们根本再没别的办法了。
护士长带着几位护士将周容薇放上病床推走,周父他们犹豫一下,立刻跟了上去。外面看热闹的人也都试探着跟过去,想看看能不能知道确切的消息。
邵恩阳在来之前就耍了个心眼,让人将容萱不给妹妹治病的消息透露给了容萱的几位正住院的病人,他们都正在接受容萱的治疗,肯定对容萱的医德人品非常在意。当初邵恩阳的病人转院好几个,现在他也要把这一切还回去。
于是在他们这边闹腾的时候,住院部几个病人的家属也都过来看了。
医疗团队的二十位医生正准备下班,容萱在群里给他们发了消息,郑重道歉,耽误他们一点时间,拜托他们帮忙会诊。
平时容萱也很帮他们,不管什么时候,他们有问题都可以找容萱,容萱一定不会推辞、不会不耐烦,所以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这么点小事他们根本不在意,都准备了一下去给周容薇会诊。
有的医生还在心里犯嘀咕,容萱言语间也没给暗示,这看到病人要说能治还是不能治呢?肯定是应该实话实说,但容萱让他们会诊的意思,有没有让他们站她这边的意思呢?
结果看到周容薇之后,他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这就是不能治,根本没有其他可能。就算是容萱研究的新型治疗方案,那也不是万能的,周容薇显然已经拖得太久了,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邵恩阳悉心照料的最佳结果了。
二十位医生研究之后,同时说不行,刚刚醒来的周容薇又一次从天堂跌入地狱。她彻底崩溃了,一把扯下床边的检测仪器,大声哭喊道:“周容萱故意的!她是故意的!她明知道我治不好了,还要故意给我希望,再让这么多人告诉我我要死了,她故意的!她根本不是人——”
医生们都皱皱眉,直接离开了病房,容萱的助手站在门口冷声道:“是你们不相信周医生的诊断,周医生才破例请这么多位知名医生给你会诊,现在你又说周医生是故意的,真是什么都能怪到周医生头上。希望患者和家属情绪都冷静一点,不要再纠缠周医生。”
助手说完就大步离开,看到外面挤了二十多人在看热闹,脸色有点不好。她回到办公室就和容萱吐槽,“刚才要会诊的时候,我才发现邵恩阳把门打开故意吸引人来看,真够恶心的,他怎么心机这么重?亏我当年还拿他当过偶像,呸!”
容萱把刚点的奶茶递给她,笑说:“这不是很好吗?你觉得那些患者和家属会怪我吗?”
“当然不会!”助手条件反射地说,“全都说他们的问题,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怎么可能怪你?不过也幸好医生们会诊没人觉得能治,但凡他们说试试,今天都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周医生,以后你还是不要这么冲动。”
容萱耸耸肩,脱下白大褂,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我这不是冲动,我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她是真的不能治,她今天闹腾起来,就说明她背后的整个邵家治不了她,我也治不了她,各位医生要是没把握绝对不会说试试这种话,说心里有数。
改天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今天麻烦大家了,都带上家属,我请客,挑个周末,好好玩一天。回头我选几样礼物,你帮我送去保安室,他们都辛苦了。”
助手摇了摇手里的奶茶,玩笑道:“周医生都谢了他们,那我呢?不会就是这杯奶茶吧?”
容萱也玩笑道:“你呀,知道你最维护我,直接给你发奖金,再送你一台投影仪贺你乔迁之喜。”
助手眼前一亮,“是我看中的那台投影仪吗?”
“当然,走,今天就带你去买。”容萱穿上风衣,拿了包在她胳膊上拍了拍。
助手立刻换衣服跟上她,兴奋道:“周医生万岁!我就知道当初抢破头当上你的助手没有错,看这不就捞到了?哈哈!”
他们这边高高兴兴,周家人那边真的是崩溃万分。自从容萱回国后,他们就觉得容萱一定能治好周容薇,唯一要顾虑的就是容萱恨他们,不可能愿意帮周容薇。
可他们费尽心力排除万难,想象中的困难却根本没发生,最大的问题竟然是容萱治不了周容薇!
就算二十位医生会诊,他们仍旧不愿意相信,因为容萱太淡定了,看他们的眼神太像看小丑、看笑话,让他们直觉就认定容萱在搞鬼。可二十位医生会诊啊,他们不但自己是肾病领域的专家,还都跟容萱学了容萱新研究的治病方法,他们全都说不行,不可能全是被容萱收买的,容萱也没这么大本事收买他们所有人啊,这结果容不得他们不信。
他们现在甚至处于一种绝望和不绝望的边缘,绝望是因为费了这么大心力,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接受不了。不绝望是因为,他们真的觉得容萱的态度很可疑,容萱那么厉害,说不定她有什么没教别人呢?她不可能倾囊相授吧?要是别人都学会了,她还有什么特殊啊?她不得保持自己的地位吗?
他们在病房里吵嚷的时候,就把这观点说出来了。已经不是为什么目的了,纯粹就是在发泄情绪,多年来心里积压的情绪全在这一刻爆发。
门外特意来看情况的病人家属不乐意了,有个小伙子高声说:“你们差不多得了,怨天怨地还怨到医生头上了?不给周医生泼脏水不舒服是吧?我们在周医生这看病的,全程都是那二十位医生跟着看,周医生每一步都有详细的解释,不但那些医生听着,我们病人和家属也都听着呢。周医生从来没私下单独给病人治疗过,更没有做过什么不解释清楚的动作,人家一点没藏私好吧?当周医生像你们这么自私呢?”
“就是,简直脑子有病。”附和的人突然看见邵恩阳,仔细看了两眼,恍然大悟道,“这不是那位邵副主任吗?真行,自己就是学医的,全家都是学医的,据说祖上还当过太医,能不知道老婆病情什么样?分明就是来周医生这碰瓷的,什么人啊?”
“唉我跟你们说,刚才我就在周医生办公室外头,亲眼看见这个邵副主任把门打开的,他故意坑周医生呢,这人品真差,怪不得当初干出那种事。他还好意思到周医生面前呢,不要脸。”
邵恩阳五年前就被降了级,早就不是副主任级别了,“邵副主任”这个称呼成了对他最大的讽刺,也是他最大的意难平。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来是来报仇的,结果最后被骂的变成了他。
他立刻制止周家人哭闹,把他们带离了医院,本来把他们的哭闹当武器,现在突然觉得好丢脸。
周容薇回到家还在崩溃大哭,她快死了,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只想发泄出所有的情绪,再没有什么装可怜、什么耍心机,她就是一味地哭,哭得越来越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