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认出他是庄敛身边的保镖,探头探脑地往他身后看了眼,才礼貌疏离地问,“晚上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卡萨帕说,“兰斯少爷住院了。”
江予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他明白这个保镖的意思,沉默了两秒,说,“是他让你来的?”
卡萨帕态度很恭敬,“兰斯少爷还没有苏醒。”
“他为什么会住院?”
“服用过量安眠药。”卡萨帕顿了顿,“兰斯少爷已经无法入睡了。”
江予想起之前庄敛在他耳边神经质的呢喃,说,“为什么?”
“抱歉。”卡萨帕低声说,“只有兰斯少爷的心理医生才知道原因。”
江予了然点头。
“小少爷,”卡萨帕又说,“您能不能去看看他?”
江予敛着眉眼斟酌了许久,才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说,“抱歉。”
他虽然对庄敛有点心软,但他对庄敛的害怕占了上风,他下定了决心,掀起眼睫看着卡萨帕说,“我不想去见他。”
卡萨帕沉默地颔首,后退了一步,说,“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他转身走进了夜色,江予蜷着手指目送他离开,然后才关上门,回去的时候看见文珊女士朝他招手,于是走了过去。
江予陪爸爸妈妈在楼下待了一会才上楼,躺在床上却有点难以入眠,他索性坐起来,靠着床头,拿过ipad点开了一个学习视频,强迫自己沉浸进去。
四十五分钟的视频看完,他也困了,放下平板就睡了过去。
梦境迟迟蔓延,但这次不是那个杂物间。
江予发现他被人抱在手臂上,白白胖胖的小手扒拉着这个人的脖子,脸蛋也软软地压在他的肩膀上。他转了转滴溜溜的大眼睛,低下眼神,看到了跟在这人身边、穿着小衬衫和西裤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来。
这次没有白光挡住他的脸,江予轻易就认出来了。
——这是他哥10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爸爸。”小江稚说,“小宝醒了。”
抱着江予的那个人亲了口小儿子可爱的脸蛋,又捏捏他的小耳朵,说,“小宝要下去和哥哥走吗?”
是江先生年轻了不少的声音。江予眨眨眼睛,乖乖地“嗯”了声,于是被江先生放了下来。
江先生整理好他小书包的背带,又把他的小手交到大儿子手里,一人摸了一下头。
江稚掏出小手帕擦擦弟弟沁出汗水的手心,又小心叠好放回去,牵着他的手跟在大人身后。
很快有人来接他们,“江先生和江夫人能来我们福利院……”
江予现在才四岁,矮墩墩的,扬起小脑袋也只能看到他们的腿,不甘心地抿着粉嫩的小嘴,东张西望了一会,终于看到了福利院的名字。
——幸福之家儿童福利院。
江予又眨了眨眼睛,他既冥冥中感觉他在做梦,记忆里没有见过这个福利院,心里又冒出一个念头:就是这里了。
庄敛会在今天出现在这里。
那个可怜的万人嫌主角,四岁被人贩子卖给了养父母,被家暴了持续半年后终于无法忍受,趁养父母看守不备时遍体鳞伤地逃到这家福利院。
福利院的院长是个好人,原本见他可怜要收下他,可惜那些人很快就找了过来,威逼利诱了院长把庄敛带了回去。
他想救他。
想到这,江予摇了摇江稚的胳膊,示意他弯腰,和他咬耳朵,“吱吱,这个不好玩,我们自己去玩嘛。”
“好。”江稚点了点头,征求了爸妈的同意,带着弟弟去福利院里转。
福利院的小孩已经被提前通知过,好奇地盯着一大一小穿着光鲜的男孩从他们面前经过,胆怯又自卑地不敢上前和他们玩。
但兄弟俩朝他们笑,江予被抱到小秋千上坐着,又从漂亮的小书包里掏出糖果分给他们,他们又很快卸下了心防,嗦着糖果叽叽喳喳围着他们,“你衣服好漂亮。”
“你人真好。”
“唐妈妈接待的那两个人是你们的爸爸妈妈吗?”
“你要坐秋千吗?我来推我来推!”
江稚一边看着弟弟一边耐心地回答他们。
“不!不推!”江予拼命扒着吊绳,小短腿都挨不到地面,眼睛一一从这些小孩的脸上划过,他没见过庄敛,但这些人肯定不是他。
庄敛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钻进来了,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但他两天没吃东西了,估计在偷偷看着他们。
江予舌头把奶糖顶到腮帮,墩地一下从小秋千上跳下来,脱下小书包放在秋千上,招呼着新交的小伙伴们轮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跑了,然后甩开他们折回来,偷偷蹲在灌木中。
他蹲着就那么一小团,没人发现得了他。蹲了大概几分钟,小院的狗洞里终于冒出来一个脏兮兮、瘦弱的小男孩,他小心谨慎地靠近留下来的小书包,在它面前站了许久,转身走了。
江予特意在小书包里装了小面包和牛奶给庄敛的,一下急了,刚要站起来,就看见他飞快折身回去抱着小书包跑了。
江予立即墩墩墩追了上去。
庄敛蜷缩在荒废的角落,胃部极度的饥饿让他生理性的反胃,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着江予小书包里的食物,“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