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序秋把茶杯一丢就拔腿走了。
江听白下去地窖的时候,于祗刚开了一瓶香槟,她连杯子都懒得找,捧着瓶子仰头就往下灌。
说真的,他很少看见于祗有这么不注重仪态的时刻。
他没忍住笑了笑。
江听白正要走过去,于祗忽然声高起来,“我是怕他犯错误,难道我做错了吗!”
他停住脚,“谁犯错了?”
于祗背对着他这边,也没回答问题,搁下香槟又开始说,“你没看见元安那个样子,她平时多讨厌别人对她指手画脚的,但于祲说她泡茶太烫的时候,她jsg竟然笑吟吟地说这么多讲究呀,她完了,她一整个坠入爱河了。”
“她以为自己在演绎十九世纪的北欧文学,从大西洋上吹来的寒风,裹挟着窗外的落叶和少女的真诚,无知女孩被一个浪荡半生的贵族青年引诱怀孕,再回到规矩森严的城堡接受严苛的审判,最后只有大雪将一切的过往都掩盖。”
陈晼在那头听完于祗这一段造作的文艺腔笑得想划水。
听到这里,江听白也勾起嘴角笑了下,原来她戴了耳机在打电话。
过了片刻于祗说,“消遣环节到此结束,元安没那么蠢的啦。”
江听白转过身抬腿上楼,又听见她气道,“我就更别提了!被同事嘲笑一整天了都。”
他停在原地等着听后续。
“我连寕江要收购yamani都不知道,早上开例会还分派我写什么发言稿,被群嘲说就是个摆设玩意儿。”
然后于祗把听到的闲话那些删删减减说了一遍。
江听白脸上的笑早已收敛得水过无痕。
他听权立说的,都是于祗在律所怎么能力强、人缘好、受欢迎,还从不知道她的同事们这么能嚼舌头根。
集团提上日程的并购案大大小小十几个,就算她坐在家里闲得慌,也不可能每一件都知道,再说收购yamani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不知道很奇怪吗?他们律所的人未免太能说三道四了些,都无事可干了吗?
陈晼的心境素来一马平川,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
“这很正常吧?你想想寕江多少产业啊,船舶、纺织、地产、货运、电器、矿产、新能源汽车,这些列都不列举不过来,江听白还能事事和你汇报?”她正在做spa,边叮嘱美甲师把碎钻贴紧一点,边对于祗说,“他就算有那闲工夫,您于大律师有空坐那儿听他展开说吗?保不齐你还以为他在炫耀家底儿厚呢。”
于祗轻笑了一声,“我就那么跟你说一嘴,这样的牛角尖也钻的话,早就死胡同里了。”
陈晼说,“何况人家又没讲错,他本来就不喜欢你。”
于祗像是非争下这口气来似的,“我也不喜欢他好吗?天天跟个大爷似的,谁都得看他的脸色是怎么着?”
江听白有些不堪回首地淡嗤了一声。
亏了他还以为,这段日子于祗对他的态度改观了不少,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比从前那些年僵了,却原来,全是自作多情。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捂热,或者天生她于祗就冷心冷情,怎么都捂不热。
还是她心里总不忘那个蒋玉轻,在这之后不管看哪个男人都是——除巫山云雨皆暗,历沧海为水再难。
他蒋玉轻哪来这么大魅力?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问过于祲,他妹妹有没有跟他说过,到底看上姓蒋的哪一点?江听白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他的骄傲不允许。
江听白沉着脸上了楼。
眉姨在身后叫他,“我炖了灵芝蜜枣老鸭汤,先生尝一碗看看?”
江听白摆手,他哪还吃得下东西?走路都提不起劲来。
不管过去多少年,于祗还是有这个本事,能轻轻松松地用一两句话让他觉得浑身上下乏透了,她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于祗看不见他为她而做的妥协,读不懂洒满阳光的午后,他在疾风骤雨的攻势里弥漫着的渴求的眼神。
是他的错,她脑子里对他的印象,永远都停留在小时候,根本不用妄想在短时间之内扭转局面,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没他妈所谓。
甚至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或许他可以直接表白?哈,那只会让于祗笑岔气。
于祗这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等她摸着手机都有些发烫的时候,看见酒窖里的时钟指到了十点。
她随手把耳机扔了,踩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回了卧室,江听白已经躺下了。
平时他睡觉是规规矩矩的姿势,双手叠放在肚脐处,但今天一只手肘覆在了额头上。江听白阖着眼,也不知睡没睡。
等于祗洗完澡出来,他还是这个样子没动过,少爷都这么困了吗?
但就这个点来说,进入睡眠状态是不是有点太早了?难道是人不舒服?
于祗坐到床边,拨开他搭在额头上遮着眉骨的手,用掌心贴了贴。
烧倒是没有,但江听白啧地一声皱了下眉,很不耐烦的。
于祗以为是吵着他睡觉了不高兴。
她轻声解释说,“看你这么早上床休息,我怕你感冒了。”
“没有感冒,”江听白仍旧紧闭着眼,却凭着感觉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她的手,他声音听起来很微弱,“就是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