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的教室在一栋居民楼里,一层平台外的枯草上残余了点露,越见织轻轻踢了踢, 那水珠顿时沾上她灰粉色的雪地靴。
姜升把水泥地上的一片脏纸片拾起,缓缓起身时,喉咙动了下,“她——”
说了一个字就再没别的。
“她现在很不好,”越见织躲在围巾里,想到令娴然在电话里的哭诉, 心里倒没什么和陌生男性说话的害怕, “你不肯和她当面说清楚, 分手也这么草率,她怎么可能会好。”
姜升一直背对着她,也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声线泄露几分情绪,“你让她别再想我了,我也和她说明白了,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我该有我的新生活,她也该朝前走,之后能遇到比我更好的男生。”
他说完,慢慢地把那张纸丢进垃圾桶里。
越见织陷入沉默。
从昨天晚上听到他们两个分手的消息起,她一直陷在不能接受的情绪中,就像是某种信念倒塌——令娴然追了他那么久,他们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
“为什么呢?”她低下头,“真的会那么容易不喜欢吗?”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姜升搓了搓手指头,近乎慨叹,“你们女生是不是很少考虑未来?”
越见织拧眉,姜升立马表示歉意,“抱歉,我这么说话是冒犯了点——”
他说着说着又无奈摊了摊手:“看吧,这样的我,很不讨喜,她喜欢的我,总不可能是这样的我。”
越见织愣住。
“在其他人面前当个好人还行,也习惯了。”他叹了口气。
“但她不一样——”姜升这时又笑了,这个笑和平时的开朗不同,很浅淡,“在她面前继续正直善良,我觉得,”
他顿了顿,“累。”
—
越见织被令娴然拖去喝酒时,她把姜升无意中透露的几句话和她说了。
令娴然立马又刷刷刷淌下了一堆泪,她抱着酒瓶子,满脸生无可恋。
越见织小心翼翼戳了戳她的肩膀。
“凭什么啊这个狗东西!”她边哭边嚎,幸好酒吧声音吵闹,没人注意到这边,“什么叫累啊,明明是他自己主动对我那么好的,我想干什么他都答应,我怎么发脾气他都不计较,他要觉得累那他早说啊!我又不会逼他!”
“他不喜欢我就直说嘛——”令娴然呜咽着灌了就,“鬼瘠薄扯什么家世不合适高攀不起的,那钱是我的吗?那他妈都是我爹娘的呜呜呜呜——”
越见织默然,心里头有点堵,她边开了盖,边给自己灌了一小口酒。
姜升大抵还是喜欢她的吧......只是令娴然率真又洒然,任何戴上面具在社会上行走的人在她面前都不得不自惭形秽。
酒过三巡,越晚,酒吧里氛围就越是灼热,吊着的水晶灯折射出糜丽的色彩,越见织眼睛扫过最前方吧台上穿着暴露的氛围组,又匆匆收回,嘴里闷闷地咽了一口酒。
她和令娴然生得好看,不少男人一波一波前来搭讪,都被令娴然凶猛地瞪了回去。
“你看看,这么多男人要我,偏偏就他一个不珍惜,”令娴然哭到最后哭不出来了,苦涩地扯了扯唇角,“老娘这几年的青春都是喂了狗!”
越见织不知想到什么,闷不吭声。
令娴然又说起了她和姜升平时的相处。
这是她谈的第一段恋爱,在这之前从没有意识到,她和姜升会如此轻易地就提分手,所以自以为是觉得能继续走下去。
往常看见舍友被渣男骗,她先是担忧安慰,但又何尝不是下意识庆幸,庆幸姜升一直喜欢她,她也喜欢姜升。
令娴然低笑,她没想到,喜欢是短暂的情绪,如彩云般易逝——尤其是对男人而言。
越见织听着听着,也开始怕了。
她不知道崔同学的喜欢有没有她喜欢他的那么多,她暗恋了他两年,却从未明确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从前的她向来不会考虑未来,活得快乐舒心就好,但现在看着同桌和姜升的结局,又怎么可能不想到自己。
心里头的弦绷着,越见织情绪越来越低落,嘴里一口接着一口。
到最后,令娴然负责说,她负责喝。
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令娴然还完全清醒着,她看着好友乓地一下趴在桌子上的身影,心下觉得好笑,伸手拽起她的耳朵,“织织!到底是你陪我喝酒还是我陪你啊!要搞清楚重点的呀!”
越见织手指头动了动,在她手边的手机恰好亮起,屏幕上闪烁着崔悟铭的名字。
—
越见织睡了一会儿,模模糊糊醒过来时,脑子清醒不少。
她坐起身,拍了拍脑袋,眯着眼睛巡视了一圈。
偌大的房间,昏暗的台灯,以黑白灰三色为主的、简洁微冷的装修,不远处是落地窗,璀璨的霓虹灯倒映在眼里。
她摩挲到了自己的手机。
昏暗的环境中,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3:00。
但家里的门禁是十点。
越见织慌乱地打开微信,发现令娴然在一小时前给她发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