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有云:“人多口杂”,极山坞成立到现在,有关于极山的志怪传说约莫是一本话本也不够写的。
有的说高将军最早来极山就是为了镇压妖异,有的说极山顶上有巨蟒作乱,有的说整座极山遍布亡魂……
此类惟妙惟肖的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直到现世偶尔还会见到妖物流窜,再夹杂着百姓们的臆想,便生出万万千千个怪谈来。
其中最骇人听闻,可“止小儿夜啼”的,当属那柴氏女的故事。
柴氏女本姓袁,嫁给了极山附近的一名柴姓郎中,故而大家都喊她柴氏女。柴氏女的性格温柔,成婚第二年便为丈夫诞下了一名小郎君,两人感情一日比一日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灾祸开始了。村子里的人也都收拾起家当,四处逃难。柴家算是有些家底,弄到了一辆马车,由柴郎驾车,柴氏女和婆母、儿子坐在后头,开始朝丹阳城的方向前进。
到处都是奔流的车马,没有人愿意停下,难民们挤在土路边,恳求老爷们带他们一程,噪杂的哭喊叫唤声不绝于耳。柴氏女把头探出马车外,看了一眼这悲惨的景象,暗自庆幸嫁了一户好人家。
一双手在她的背后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顺着车窗滚下了马车。
自己的命尚且如蝼蚁,谁又会去关心自己脚下踩的究竟是什么呢?年轻的柴氏女就这样生生被马蹄和车轮碾成了肉泥。
只因她的婆母和丈夫一早就商量好了要在路上将她抛下,以减轻些负担,早日抵达丹阳城。充满怨恨的柴氏女并未死去,而是化作了妖物,在极山和丹阳城之间游荡。
她总在夜里出现,是一滩黏糊又厚重的猩红肉泥,上边还能见到零星碎骨,肉泥的中央嵌着一颗遍布血丝的眼珠。
“啊……为什么……”她见到人便会这样问,肉泥击打在土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为什么要抛下我!”
亥时三刻,山间的风吹得更甚,竹灯笼被夜风推得摇来晃去,光线一下子变得忽明忽暗。高玄知将院子里的落叶清扫干净,又把话本仔细归整好,坐在椅子调息。
“砰砰砰——”
……
“砰砰砰——”
主厢房里时不时传来异响,扰动高玄知的心神。他睁开眼,不知为何想起了“柴氏女”的传闻来,身形一动,须臾之间便已经推开了房门。
“李小娘子。”
没有妖物。
厢房里较他先前离去时并未发生什么变化,还是那副被洗劫一空的可怜模样。李灵珑将衣袖挽得高高的,脱了鞋履,正赤脚站在他的床榻上铺褥子。
她的皮肤几乎可以同皎皎月色相媲,铺满了身体的每一处细枝末节,连脚趾头都是莹白圆润的,蜷缩在赭褐色的丝绵褥子上,像一块嫩滑可口的酥酪。
高玄知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了勾,视线移到脚主人身上:“你在做什么?”
“我在给你铺床呢。”李灵珑咬牙切齿,“这褥子怎的一点儿也不听话?”
不等他开口,她拎着褥子的两角就朝床榻抡了过去,有些厚度的丝绸被褥砸在榻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住手罢。”他强忍将她打晕的冲动叫停了她,“放着我来。”